谢沁的出现,是他最晦涩的时候投进来的一束光。
第一次试探看似不欢而散,其实不然,一个堂堂公子能与一介难民相的老丈废话这么多,本身就体现了两个关键点:第一,这位公子善于思考与变通;第二,这位公子非常善良仁慈。
随后他发现,这位公子对谁都很和善,从未打骂奴婢。不,应该说,这位公子从本心上并不把自己凌驾于仆婢之上。这已经不能叫仁慈了,这是澄澈明心、圣贤之境。
谢沁发现钜钜看他的目光越来越亮,怎么个亮法呢,打个比喻,就像冬夜里的饿狼看到肥肉一样#一定是我的先进技术深深折服了他#
然后就发现钜钜在给他灌输一种名为“兼爱”的思想。
谢沁:……
当他表示这不现实后,竟然还要说上行下效,现在看起来可能过于理想化,但几世几代,相信人人会习惯如此,下意识爱护周围之人。
谢沁:……
我来找你搞科研,你却对我做传/销?
他捏起小拳拳,捶了巢芳饶一把,“痛吗?”
巢芳饶微微一笑,摇头,“所有墨者都练过外家罩门,这种力度不会有感觉。”
谢沁:“……”他让人做了两份糕点过来,一分甜软可口,一份苦如龙胆,邀请巢芳饶吃那巨苦的一份。
咀嚼后的巢芳饶:“……”
谢沁问道:“大师嘴里什么味道?”
巢芳饶诚实道:“奇苦奇涩。”
谢沁晃晃他的小糕点,“我这个却是又香又甜。”他又拿小针针扎了巢芳饶一下,见出血了,松一口气:还好不是像金钟罩铁布衫一样不科学,还是遵循“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基本法的。
巢芳饶慈祥看着他,不以为意。
谢沁收针,认真询问:“这下痛吗?”
“些许刺痛。”巢芳饶沉吟片刻道。
谢沁手一摊,“可我感觉不到疼痛。”
巢芳饶疑目,接着反应回来,脸色微微一变。
“大师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谢沁笑出刚掉了门牙的嘴嘴,猛地闭上,“这说明我永远不会是你,也不可能把你当成我。”
巢芳饶微微皱眉,“竟不会扎在老朽身痛在小友心吗?”
谢沁:“……”什么肉麻台词?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诸邪退散。
谢涵本是打算秋末进行治水大会,但巢芳饶来后,自知一家钜子不可能久在一城逗留,故打算提前大会。不想自家弟弟竟以他超越时光的大智慧将这位钜子大人给绑住了。
温留城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安静的边邑城池如今喧闹如大都城,在哪儿都可以听到高谈阔论。
谢涵以守卫温留稳定为由,向苏韫白暂理的大迎城、温亭管辖的少海城借兵,各征民兵三千,一并归霍无恤训练。
九月金秋,整个温留已经塞满了人,包括来游学的,来清谈的,还有真正来治水的。
谢涵寻了一依山傍水的地界,提早一月命人搭台设座,准备在此地展开了为期七天七夜的治水大会。
治水大会前夕,却先迎来一场官司。
第315章
事情的发生, 可以追溯到几个月前。
话说随着迁民之令、三城城令的到来,应小怜、苏韫白纷纷离开温留城,陈璀在温留可不就无人管辖、无法无天了。
当初的瘦猴子如今已是十五岁的翩翩少年郎, 春日刚在温留府前举行了成童之礼——他乞儿出身, 不知生辰,遂以在会阳撞上谢涵马车那一日作为自己的生辰,称其为新生之日。
甭管真心假意, 这记马屁自然拍的谢涵通体舒泰、心生爱护。
谢涵看陈璀, 本就有些看弟弟的心态, 与苏韫白、应小怜、沈澜之等不同, 陈璀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眼看着他从大字不识一个到学成文武艺,眼看着从瘦猴样长成俊秀少年, 自多一分纵容。
又兼近来替谢涵办成几件大事,游说游弋喾等赞同“迁民令”, 陪着谢涵去各城“帮助募兵”、润色稿词等。如今他陈副官在温留可谓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两人之下, 一指谢涵, 另一个则是训练着一万四千军的霍卫官。
——陈璀本是看霍无恤万般不顺眼, 可去年谢涵被掳、对方月夜追人、突袭极泉城回来,那一身血煞气,让自诩文士的他怕了怕了, 后来对方连下四城,终是心悦诚服。
谢涵对陈璀犹如看弟弟,霍无恤对陈璀自然就是“涵唱恤随”的, 并不把对方之前的敌意放在心上。
故而, 他陈璀目前在温留的日子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随着温留城涌进来越来越多的人,谢涵命陈璀在各大酒楼、商铺逛逛观望——咳,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酒楼商铺都是应小怜命人建造的,主要融资入股者为苏韫白、沈澜之、谢涵。温留城不毛之地,除了北境军队驻扎与当地农民百姓,着实没有什么其它人,几家小饭馆、两头集市、几家小铺子已经是顶天的繁华了,原本可没有什么酒楼商铺。
后来,谢涵广招天下治水之士,应小怜眼睛一亮,自觉看到商机。
谢涵:小怜恳求,断腿也要陪他再玩一波,自己找的臣子,赔钱也要宠下去。
沈澜之那是发现应小怜柔顺妩媚外表下桀骜狡猾的灵魂,情不自禁被吸引,挥金博美人一笑。
苏韫白身为巨贾子弟,却对钱财无甚概念,应小怜一来说,本着同僚爱与信任,立刻送上钱财。
如今随着无数人涌入温留,原本空荡萧条的酒楼商铺客盈于门,陈璀混迹各家,听点小情报,看看周围的人,不时打入一些士子团体,与人高谈阔论一番,又兼几场雄辩获满堂喝彩,不过月余,就打出“绿簪学者”的名号来。
——这绿簪么,便是谢涵亲手雕刻赠予其为成童礼物的,霍无恤波澜不惊地看着谢涵送出木匣子。
为表感激与敬重,陈璀遂日日佩戴这绿檀木发簪。
这一日,听闻应小怜要回来观看治水大会,不日就能抵达。回忆起自姬朝阳府上开始就被支配的日子,他心中抑郁,遂出门准备逍遥。听闻儒家大师子皿前来温留城,出于好奇,同几个“狐朋狗友”前去拜见,不想竟被怼了一通。
——狡侩之徒,吾与汝无话可说。
这可真是气歪了陈璀的鼻子,“还真当本少来请教学问不成,本少不过是来围观围观诨号‘周游列国、一事无成’的大师,说请教是为大师颜面,大师竟不知本少苦心?”
说来时运不齐,子皿著书立说,弟子无数,不乏为官者,偏偏他周游列国、游说国君无数,皆受礼遇,却一把年纪,不曾试验过自己的政治蓝田。当然,这主要还与他眼光奇高、固守原则有关。列国儒生与敬仰者依然不少。
现在被陈璀拿出来嘲笑,可是捅了一群儒生的马蜂窝了。
陈璀一直以为自己有舌战群人之力,到了发现“语速再快,也怕嘴多”,半天过去,口干舌燥,喉咙生疼,脑袋昏昏,抽空喝了口茶,就被当无话可说给请出来了。
陈璀:“!”气煞小爷。
但他没有再敲门进去,而是眼珠一转,想到府里的巢芳饶。听闻子皿和巢芳饶是死对头,团结就是力量,温留哪家子弟最多,自是墨者行会了。
这么想着 ,他晃晃折扇,准备回府找外援,再看看儒家经典,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来说去还是他对儒家学说不了解,好几次被怼得茫然。
路过常去的“聚贤阁”时,里面传来一阵哄笑声,紧接着一块方巾掉了下来,正中他脑门。
不是香喷喷的女儿味,而是一股子臭男人的味道。
陈璀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怒气冲冲抬头,又是一个“狐朋狗友”冲他摆手,“绿簪绿簪——快——有个乐子——”
他冷笑一声,走上去,“王如镜,你最好能把我逗笑,不然后果很严重。”
但见宽敞的二楼人群围在一起,那王如镜就是之前扔方巾的,此时披头散发走出来,见陈璀脸色不善,小心翼翼伸手,“绿簪——先把头巾还我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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