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三思见谢涵笑了,便也开心笑了起来,“我不想骗舅舅。”说着,他捧起一个竹蚱蜢,那是他自己亲手编的,还被竹刺划伤了好几次手,“舅舅收下三思的礼物,就不许在生气了哦。”
谢涵不给面子,哼了一声,“总共做了六个,就只送舅舅一个?”
“还要给母亲 、父亲、祖父、叔祖父的嘛——”玖三思又摸出一个给霍无恤,给了个大大的笑脸,“谢谢霍叔叔陪三思。”
谢涵:“小马屁精。”
不说玖三思的懂事让霍无恤很有好感,就那张“小谢涵”的脸,他还哪有抵抗力,忙不迭接下,拿帕子包好找了个木匣子装起来,还帮着对方说谢涵:“外甥肖舅,君侯难道只许自己八面玲珑?再说,三思一看就是真心的,多孝顺孩子啊。”
三人这么回了玖府,先见到了下朝回来的玖少卿,接过玖三思的蚱蜢,他慈爱地笑了笑 ,随手将蚱蜢放在一边,“怎么样,今天开心吗?”
玖三思目光追随着那歪倒在一边的蚱蜢,想了想,还是重重点头,“开心!”
不一会儿,谢娴也来了,她是来带三思下去的,三思开心地拿出他的竹蚱蜢,谢涵注意到那是对方编织的第一个,或许不是最好看的,但却是最花心思也是在他手上划了最多伤疤的。
谢娴用手帕包着玖三思满是细碎伤痕的手掌,却一把扔了蚱蜢,“我今日放你出去,是要你体察民生,你就这样只顾玩耍、玩物丧志?”
谢涵吓了一跳,拣起那蚱蜢,“姐姐难道是在怪我没有带好三思么?”
“是他自己。做手工,原本能磨练心性、拓展见识,你很好。”对着谢涵,谢娴便又是那温柔的谢娴了,“可他却因此弄伤手掌,说明第一他不够专心,第二他过于急躁,否则何以弄伤?”
玖少卿见怪不怪 ,谢涵却极其无语,“三思还这样小,竹条长他拿不过来被划伤很正常,姐姐何苦求全责备?”
谢娴一副“你不必多言、这就是他的问题”的样子,玖三思见谢涵脸色不好还欲再言,连忙说道:“母亲教训的极是,都是三思的过错,做蚱蜢一味追求速度,致使手被划伤,是三思的心不静。”
谢娴脸色好转,点头道:“罚你回去将《道德经》抄一遍。”
等谢娴和玖三思下去后,玖少卿才出来暖场,“娴儿就像这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望子成龙,难免严苛了。”
又对谢涵说起狐四的事情,“狐相果然老谋深算。狐四是因为打了人,和狐相大吵一架离开的扶突,后面不知所踪。那吵架许多人都看见了,明面上委实说不得他是狐相派去的。”
“许是本来如此,许是逢场作戏。”谢涵喝一杯茶,淡淡道:“姐夫可知君父为何派遣无恤和虞家主带领卫士、前往交信?”
玖少卿对着霍无恤夸道:“霍将军年少英才,君上自然喜爱。”接着,又压低声音,“温留君应当知道,这次会盟首要任务是选出梁国新君。”
“梁国刘、叶、薛三家各有支持者,还四处派使臣游说各国。刘家和雍国支持国内的梁景公重重孙玉枕君,薛家和楚国支持客楚质子络却君,叶家不日派人前来我国替精明君请求支援。”
精明君姬雕珑的母亲和妻子都是齐女,谢涵分不清楚究竟是叶家找的齐国,还是齐国找的叶家,又或是两者一拍即合。总而言之,在玖少卿这个齐臣嘴里,自然是叶家找的齐国,且言辞恳切,历数精明君贤德的几大证据,又抨击了玉枕君骄纵奢靡、络却君无能懦弱,为梁国百姓计,请求齐国高义,支持精明君。
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通,最后玖少卿透露:“君上携温留君你前去,是希望你能混淆楚王判断,而请霍将军一道,则是希望雍国能改变立场。”
第455章
这厢讲完正事, 不一会儿玖玺桓也从营里回来了,他堂堂玖氏家主,对谢涵和霍无恤都很客气, 还起身对霍无恤揖了一揖, “元超是我一手提拔的,本将代元超多谢霍将军信任。”
霍无恤回礼,“马都统本来就有威信、有能力, 把北境交给马都统我才能放心。”
谢涵瞧霍无恤有些拘谨, 笑着帮他说道:“玖家主可别——当初也是玖将军信任无恤, 那时我们不曾好生感谢, 现在玖家主如此郑重倒衬得我们当初不知礼数了。”
“多年不见,温留君还是老样子。”玖玺桓笑着摆摆手,“那就不说这些虚的了, 霍将军有什么需要用到玖家的,但说无妨。”
然后谢涵就直说了, “不知这次从交信回来后, 无恤是回北境、还是.......”
“回不了北境了。”玖玺桓捏着茶杯, 略有深意道:“天下人都知道, 温留君你与霍将军相交莫逆,你与霍将军在北境一文一武,本来就够扎眼了, 现在你竟又要在温留练起征兵来了。”
谢涵早有所料,却一把抓住霍无恤的手,略有急切道;“我可以不练征兵, 让无恤的北境军驻扎在我温留城就好了, 也能驱匪保护水利。”
玖玺桓目光在二人交握的手上盘桓一阵,想到某个传闻, 敛下眉目,“不能了。若是可以,早在你去年提出要求时就答应了。刚刚说了,你和霍将军一文一武在北境,太扎眼了。”
谢涵很快冷静下来,“那是去其它边境,还是留在都城呢?”
“这暂且没有定论,要看温留君现在怎么想 ,以及霍将军随行一路上的表现了。”玖玺桓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说辞,“霍将军有什么需要用到玖家的,但说无妨。”
“我与无恤先好好想想后续如何处理。”谢涵只说:“在此多谢玖家主了。”
正事讲完后,谢涵还有一事要对玖少卿讲,“姐姐对三思实在太过了,姐夫你说咱们小时候那得比三思淘气多少倍呀。而且这个可是三思仔仔细细扎了一个多时辰的。”他捏着竹蚱蜢替三思心疼,“姐姐怎么能如此糟蹋,姐夫你可要多劝劝姐姐。”
玖少卿苦笑,“娴儿把三思当眼珠子,怎么会不在意心疼。只是太在意了怕三思不学好或移了性情罢了。这点上,我已和娴儿谈过好几次了,实在是拗不过她了。”
谢涵横他一眼,“姐夫不去,我自个儿去,姐夫替我好好招待无恤。”
毕竟临近夜幕,谢娴又是女子,霍无恤自然不便过去,玖少卿便带着他赏花喝茶,他是谢涵伴读,见霍无恤有兴趣,便拣些谢涵儿时趣事与他说。
霍无恤虽深恨玖少卿当初背叛谢涵、以致养成对方如今多疑的性子,那年忘忧山他在会阳见到的齐太子殿下何曾是如今模样?但听着听着也不觉入神。
那厢谢涵来见谢娴,姐弟二人找了处开阔的地方说话,谢涵拿出竹蚱蜢递过去,“姐姐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就算谢娴再对玖三思严苛,也不可能做出在旁人面前教育孩子的事儿来打谢涵脸面。
谢娴接过蚱蜢,爱怜地摸了摸,低声道:“历来玖拾是一派,须虞是一派。几年前因为虞家主公然支持太子变法,虞家逐渐成了独行侠。可近来我却发现,玖家与虞家私交甚密。我隐隐觉得他们在谋划什么,具体却不得而知。首要表现便是叔父对太子变法的强硬抗争到如今的半推半就。”
谢涵精神一凛,“不是因为玖家主幼子犯了事,为了保住爱儿暂时妥协吗?”
“表面上是这样没错,可是在前几日,我刚巧见过玖少卿和堂弟密探了许久,具体不清楚,但我知道堂弟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不会知法犯法冲上去 。”谢娴细细道:“我总觉得事发奇怪。而且再几天夜里,虞家主来过一趟,那是在夜中,若非不想旁人知道,何必深更半夜?”
谢涵点点头,“我省的了。”又问,“姐姐也要小心。不要因为替我查探消息,将自己置于险境。”
在这之后,谢涵还去见了一趟须贾,他已经老了,老的致仕在家,含饴弄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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