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肮脏的心思。”说完,谢泾又坐了下来,“不过孤观三哥眼下青黑,甚是疲劳,确实要好好休息。”又挑三拣四道:“这宋四到底身份低了些,排行也不好,相貌刚刚看了也不过尔尔,若是还会使那魅惑下作的招数伤了三哥身子,孤断然饶不了她。若是安分守己,日后给我未来的三嫂端茶送水倒也尚可。”
“未来三嫂?”霍无恤:“欧小姐?”
“欧兰雅?”谢泾不屑至极,“不过一铁匠之女,又愚蠢之极,岂配得上三哥。想配得上三哥,起码得出生尊贵,不是昊室王姬也要大国嫡公主,性情要温柔贤淑,能体贴三哥解三哥所忧,容貌怎么也得可比仙罢,气质当如空谷幽兰.....不能生的太美,免得招蜂引蝶给三哥惹麻烦,不能太淡漠清幽免得取悦不了三哥.....”
“要懂文治武功和三哥有共同话题,关键时刻能给三哥助力...不能太懂政治韬略,免得干政给三哥使绊子......”
“要全心全意爱三哥,能为三哥奉献一切...不能心里总想着三哥,只知依附他人的菟丝花,焉配得上三哥?”
“要深爱三哥,像有些当家主母,亲自安排他人给夫君侍寝,孤竟不知她爱的是人还是对方权位......当然也不能捻酸吃醋惹三哥烦心...”
霍无恤:“......”
但凡给他一碗麻黄汤,他都不会在这里听太子鬼扯。
坐在一边替谢涵看着霍无恤的温拾许:“......”
他得出结论,太子想让君侯孤独终老。
噫——好歹毒的心肠。
谢涵最终不胜酒力,竟胡乱抓拉谢深、谢浅、谢沁几个给他挡酒,谢深谢浅还好些,谢沁青牙还没十五呢,谢珩才多大呀?这让其他人实在不好意思灌下去,见谢涵走路踉踉跄跄,也便罢手。
这时,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雨,接着越下越大,谢涵半醉挥别宾客,被人扶着蹒跚来到新房外。
其他人想跟进去、跟进去——
王洋派兵把守在宋玉院子门口,“宋国不兴闹洞房,君侯有令,不得唐突公主。”
“呵——”
过分。
对此,理应最愤慨的就是当初被听了一溜墙根的豫侠 ,但他天生不是八卦人,觉得还是早点回去抱儿子香,就点了点头走了。
热衷此道的应小怜:“......”
院中,一道美好的身影倒映在窗前,谢涵没有醉,寿春给他打着伞,他看着周围一派喜气洋洋的装饰,又叹一口气。
他大姐防着宋玉,预备榨干对方利用价值后,让其香消玉殒,因此告诫他不要对宋玉动情,也别见她,只当府里多养了一个人。
可她今日嫁给了他,生死荣辱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从今以后,她就是他的人了。
他岂能如此薄情寡义?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宋玉。于是等走到门口时,他脚步变得凌乱,借着浑身酒气推开门扉。
灯影下,宋玉人比花娇,羞红着脸抬头看他。
他眼中却只有床榻,径直过去,往后一趟,呼呼大睡。
室内婢女喜娘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个喜娘笑着上前,“新郎官太高兴,喝醉了,新娘快替新郎宽衣解带,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打好水替谢涵净面,端来醒酒汤喂人,又替二人脱下繁复的喜服,仆婢们鱼贯退出。
宋玉小心翼翼伸手去解谢涵中衣,倏忽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了上来,她一惊,抬头看人,“温留君?”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幽深的星眸中,她偏下头,声音细弱,“夫君?”
夫君——
这两个字就像一把重锤敲击在谢涵心上,提醒着他——他理应为她遮风挡雨,而不是禁锢着她,更不是时刻准备令其香消玉殒。
他越发无所适从,遂撑掌站了起来,“本君有些头晕气闷,出去走走。”说着便起身离开,推开门扉,要了披风、雨伞,往屋后花圃绕去。
喜床上,宋玉愣愣看着乍然空荡的新床,脸色煞白,紧紧攥着胸前的长发。
谢涵原本是想走一段,等宋玉睡了再回去,不想才走出院子,便见院外矮坡上矗立着道笔挺的黑色身影。
雨很大,打湿他黑衣墨发,他却只是眺望着院子里的光亮。
想起不久前滚烫的触感,谢涵几步上前,撑伞给人挡雨。
他想骂他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
他想责问他为什么要来?
最终,他拿出汗巾替人擦了擦发上雨水,“何苦如此?”
自那伞遮盖头顶他就有所觉,只是怕身后人非心中人,如今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扭头,“君侯?”
谢涵看他面色苍白,吐息却是不正常的灼热,伸手拭去其面上雨水,“回去罢。”顿了顿,又道:“我送你回去。”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谢涵推开霍无恤的卧室,点上灯,一头传人去召温拾许,一头命人去烧热水给人沐浴,等吩咐完后,倒一杯热姜茶递给人,“先去去寒。”
霍无恤伸手撩谢涵发丝,“君侯,我第一次看你穿红色,真好看。”他凑过去,贴着对方的耳畔,小声咬耳朵,“下次你也可以穿给我看看么?”
“现在你不就看了?”谢涵坐的四平八稳,按着人肩膀把人按回座位,将姜茶再次往前推了推,“喝罢。”
霍无恤接过,却又翻开一个杯盏,倒了杯姜茶递过去,“君侯也淋到雨了,我们一起喝。”
这是经霍无恤改良过的姜茶,谢涵并不怵它,伸手接过,正欲饮下,臂弯倏忽一凉,对方捏着茶杯的长臂与他相互交错,淋漓的雨水落到他袖上。
——合卺酒。
谢涵脑中猛地划过婚房中桌案上摆放整齐的交杯用物。
对面人眉开眼笑将茶杯绕他一圈送到自己嘴边。
谢涵手一松,瓷杯乍破水浆迸。
一声脆响,溅出的姜茶烫了两人衣摆。
霍无恤弯起的眉眼骤然僵滞。
谢涵淡淡然收回手,抹去袖上水渍,“你知道的,我不爱姜茶。”
第447章
这时, 仆婢们恰好倒好热水,谢涵便催促其沐浴更衣。
霍无恤脱了湿透的衣袍来到屏风后,伸腿踏进浴桶, 不胜疲惫地往后靠着, 英俊的脸上爬上几许阴霾。
谢涵隔着屏风坐在外头喝水,等着温拾许前来,可这水声听着听着渐渐让他心烦意乱, 他弃了热水, 唤人拎了凉茶过来, 连饮三杯水后, 才宁静下来。
哗啦——
又是一阵水声。
他偏头往后一瞧,屏风上映出一道高大笔挺的身影。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到几个月前在宋宫里的那个夜晚,柔软的丝袍, 挺拔的身形,劲瘦的腰肢, 流畅的肌理, 温润的触感....
这导致霍无恤穿着中衣从屏风后绕出来时, 谢涵脸上微红。
所幸霍无恤头脑昏沉, 眼前迷离,并未察觉。
谢涵拿了件夹棉的外袍递过去,“别着凉了。”
霍无恤捏着外袍, 定定瞧他,这时门外传来响动,是温拾许拎着药箱赶过来了。
谢涵连忙喝止, 拿过那外袍给人披上后, 才让温拾许进来,给他说了基本病情, 便见温拾许对着霍无恤一顿望闻问切,最后下笔如飞开药方。
温拾许可不喜欢给霍无恤看病了。这霍将军师从神医,以往都是他专管着君侯的身体,后来因为常驻北境,不能常伴君侯,就开始抓他和冷弃否的医术。
冷弃否无妨,只是过于中规中矩了,给人调理却是极好的;温拾许却截然相反,水平忽高忽低,擅长用虎狼之药治急症。这谢涵怎么吃得消?
因此霍无恤看温拾许开方子,日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他奶奶的,他温某人给人看病的时候,某些人还不学无术着呢。
——现在要给人开药方,那简直是送把柄给人递过去......
奈何谢涵两掌眼睛都盯着他,他只能硬着头皮看,绷着面皮写。
不过这病倒是好看,温拾许甚至不用想,稍微一摸那有点儿弦有点儿浮的脉象,就知道是君侯成婚某人心思郁结带来的,又不爱惜身体使风寒入体,噫——说不得还是苦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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