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部分士兵没有这些心机,一边是熟悉多年的都统和纷纷出声的同袍,一边是新来的将军,心里的天平本来就是偏的,他们本能地害怕和愤怒。
霍无恤无奈,伸手扶马元超,“本将初来乍到,只知军纪,不知北境传统,也是麻烦,看来本将还是请游将军回来问问是好。”
游弋喾虽然统御几个将官的水平蹩脚得可以,但却备受士兵爱戴,闻言都连连说:“好啊好啊——”
“请游将军回来!”
回去后,孟光亦提醒马元超,“你又被反将了一军。”
马元超哈哈大笑,“他要是真的把游弋喾叫回来了,那只能证明他没有一点统领的能力,谁会服他?而且游弋喾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说完,他还心情颇好地派了几个士兵去一趟将军府,说是送青灵特产——软脚糕。
“这软脚糕啊,上面方方的糖酥,下面两个圆圆的小糯米团子支楞,放着还好,要是给人一戳,准倒,最不禁用了。小孩子特别喜欢玩儿。大人喜欢尝,味道跟软/蛋似的。”
送糕点的士兵嘻嘻哈哈対通传的卫士这样介绍。
谢涵远远就能听到那肆意的声音,引路的卫士没听懂,他还能听不出这嘲讽吗?
“君侯——”霍无恤伸手按在他扶剑的手背上,笑道:“您看起来像是要去杀人。”
谢涵瞥他一眼,思及这是対方的主场,手渐渐从剑柄上放下来,哼了一声,“你倒好脾气。”
见他不动怒了,霍无恤说:“君侯,一会儿有人进来,你陪我演一出戏。”
不一会儿,送“软脚糕”的士兵进了来,正碰上谢涵教霍无恤射击。
第436章
奈何霍无恤实在手生, 连连脱靶三箭,还振振有词,“谢大哥, 我是统帅, 统帅要做的是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而绝不是杀几个人这点微末小道。”说完瞥一旁两个小兵一眼,“我会带兵打仗就好, 杀人的事自有士兵去做。”
谢涵气个够呛, “我懒得和你说。”
几个士兵听完, 本就对霍无恤不佳的印象跌入谷底, 奉命送上糕点后,回去对马元超添油加醋讲了一番。
第二天,检阅三军。
又是一个艳阳天。
三千余人在校场上列队排开, 军容肃肃。
马元超俨然主人翁般向霍无恤介绍,“将军, 我军共有步兵七百五十人, 车兵一千二百五十人, 伙兵与斥候五百人, 弓箭手三百人,矛盾兵七百人。”
接着颇为骄傲道:“我军的弓箭兵乃是游将军亲手调/教出来的,比棘门营也不差, 平均射程可有六十丈,三十丈内可透胸而过。”
“哦?”霍无恤兴致盎然,“那就弓箭兵先行演练。”
马元超递上弓箭, “请将军射第一箭。”见霍无恤迟疑, 他信誓旦旦道:“以往都是游将军射靶为信号的。”
焦大“咦”了一声,正要出口。
马元超扭头面向三军呼道:“今日弓箭手先行, 将军射箭为大家喝彩,大家以将军羽箭为靶心。”
下方响起排山倒海般的欢呼,掩埋了焦大的几声疑惑。
霍无恤却迟迟没有接过弓箭,有顷,马元超疑问道:“将军有何犹豫?”
霍无恤“哈”了一声,“人射靶,有什么意思?敌人难道会站着不动让我们射击吗?不如两人过招,看谁躲避成功、看谁射击成功?”他仿佛兴致勃勃要比试。
谢涵阻拦了他,“你为主将,不可以身犯险。不如这样罢——”他随手指了霍无恤身后一个卫士,“你来替将军演练,胜了的话...”
霍无恤接口道:“本将重重有赏。”
马元超一开始还没明白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下反应回来原来说的天花乱坠只为躲避大庭广众之下射箭。
他算盘落空,心中恼怒异常,但又彻底确定这雍公子不善骑射之事,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让对方出糗,嘴上就先答应下来,待思索一番再图谋。
他本能地要找弓箭手中的第一好手,好打击霍无恤选出的人,便派遣了三百弓箭兵中的一个百夫长出来。
待要说出口时,忽然一个绝妙的计划在心中升起,这驱使他伸出的手指一偏,指着那百夫长身侧人的说,“你来演练给将军看。”
他身旁的百夫长微微皱眉,却未说话。
马元超对霍无恤、谢涵笑道:“这是弓箭兵甲正拾元。军中历来能者居之,比试也要配得起的彩头,倘若将军卫士胜了,就让这位壮士代替拾元做甲正罢。”
谢涵愕然,想了想这甲正的姓氏,若有所思。
霍无恤侧目,连道:“军衔都是将士拼死厮杀,一级一级升上来的,轻易取换,太儿戏了。”
马元超死死盯着霍无恤,“将军难道不知有些人的军衔是从天而降的,从来跟厮杀没什么关系。”说完,他话锋一转,正气凛然道:“士兵的荣誉都要用能力来保护,这也是鞭策那些将官努力,不要被现在的地位迷了眼睛,导致懈怠惫懒。这才是阅军的真正目的!”
他话说到这份上,霍无恤无可奈何,只好同意,他这边是勉强,另一头的甲正拾元也觉倒霉非常,心中大骂马元超。他虽是拾氏旁支子弟,但怎么着也姓拾,因此一过来就是弓兵甲正,平日游手好闲,也不磨练技艺,哪知今日有此一劫。
两人下去换装备的时候,霍无恤尿急出去了一趟,一直作壁上观的孟光亦轻轻推翻杯中茶水,“啊呀——”一声,“我上好的桂花茶呀。”说着,便出去泡茶了。
霍无恤从沃头回来的必经之路上,孟光亦抱臂倚着棵大树,“将军,您现在命令您的卫士等会儿输给拾甲正还来得及。”
霍无恤眉梢一挑。
孟光亦淡淡道:“一个卫士赢了可以取代甲正的位置,那么一个都统赢了也可以取代将军的位置。”
霍无恤颇有些奇怪,“本将以为孟都统迫不及待要拥护马都统取代本将。”
“旧年战事,我因伤没有上场,不清楚将军的本事。马都统说将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自然不愿让蠹鬼之徒毁了北境军。但现在看来,将军并不是这样。起码——两人互斗比射靶子这方法好多了,马都统一心夺权还没从这方法中回过味来,我却知道这法子的价值。”
霍无恤肃然道:“原来孟都统是一心为北境军啊。”
再回来时,拾元和那卫士已身披甲胄,一人一马分开百余丈骑行。
拾元当先射出一箭,力道不大,准头不足,冲劲不够,卫士拍马一躲便避开了,立刻探出身来,趁着拾元还没收拾势,“嗖——”地射出一箭,正中拾元胸膛,所幸那羽箭是去了矢头的,没刺穿他胸腔,却也叫他胸口发疼,“哇哇”叫唤起来。
周围士兵顿时“嘘”声一片,等马元超宣布让那卫士任拾元的甲正职时竟一片叫好,足可见这氏族公子哥儿平时颇不得人心。
而这也会是对方的写照。
马元超按捺下心中计谋如期展开的喜悦,又请霍无恤这边出了两个卫士,而他也指派了两个没本事的将官,展开了□□长矛、驭车战斗的比试,最后都让霍无恤的卫士赢了。
见三军中渐渐有人不满,他心知火候已到,对霍无恤邀请道:“将军,今天看到这么多好儿郎,卑将心中高兴,突发少年狂兴,也想比划一场,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兴趣?”
霍无恤顿了一下,脸色难看,抬头看看天,“哈”地笑道:“天色还早,都统急什么?还是先继续看看咱们的好儿郎罢。”
孟光亦心中嗤笑一声,笑对方不听他的“好人言”,鼠目寸光,只想着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军营。
马元超心中不屑,倒也并不强横,反而心中升起股猫戏老鼠般的快感来,好笑看着对方极力撇开的样子,点头道:“好,那咱们再看几场。”
霍无恤又派出数个卫士,马元超又点出数个将官,渐渐“草包”也不够用了,他遂暗中派人嘱咐其“必须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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