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收买他们?”
“因为可以以救命之恩的超高身份降临在兄长你的人生中。”
“因为宝物从此可以被他一人窃据。”
“他竟不在乎你当时的痛苦吗?”
“或许兄长对温留君而言,从头到尾只是奇货可居罢了。”
“听闻珍珠是因蚌中进了异物,因痛苦落泪凝结而成。齐人爱珍珠,谁会在乎它曾多痛苦?”
“兄长。我不是想用温留君的虚伪掩盖我们的过错,五十步笑百步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相,希望你能逃开温留君给你带上的枷锁。”
霍无忌起身后退一步,对着霍无恤跪了下来,从袖中掏出一卷帛文,高举过头顶,“这是册封太子的旨意。殿下想报答温留君有很多办法,不必要替他做牛做马,以后用我国的国力帮助他一下,岂非更好?
人心难测,至亲会杀你,好友会骗你,什么是骨肉亲情,什么是救命之恩,真假虚妄,到头来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利才是真的。报答也好 ,报复也好,兄长你都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
霍无恤虽已与谢涵说开,终究心中膈应,重听一次早已厌烦,不想对方最后竟出了个大招,他放下掌中对谢涵收买巫医的证据,转而抓起那卷法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吃惊道:“你们竟也舍得 ?你竟也舍得?”
“如果兄长能带我国走出低谷,能助我国一雪前耻,何物不可舍?”霍无忌叹息道:“君父当初如此不舍生命,也是因为仇恨未雪、壮志难酬。我国多是武夫,却少了一个真正懂战术的兵家,被梁国层出不穷的将才押着打了整整三十年。好不容易梁国内乱,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本来,霍无恤是打定主意,财宝就截下做温留军资,消息就传信给谢涵,官职就暂且押下,传信问谢涵要不要虚与委蛇,没想到——
他眉眼下垂,将这卷册封太子的旨意扔了回去,只说:“或许你们该派人好好了解你们的老对手老邻居,强梁强大的不只是善兵的将军。”
“打仗不是强国的道路,只是强国的保障。基建、外交,粮草、武器,朝廷的管理,律法的严明,雍国要走的路还很远,不是一个人可以改变的。”
谢涵前脚刚到温留,后脚就接到霍无恤的信,信上他讲了一番霍无忌来了后的所言所行,最后对谢涵致歉——自己没有像一开始说好的那样,诈雍国一诈占点便宜再说,而是直接回绝了那册封太子的诏书,未曾说考虑考虑,再来请示他。
谢涵将这封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扔给一边的应小怜,赞叹道:“都说齐人多雅正君子,我看无恤才是个真君子。”说完,他幽幽一叹,语气莫测,“看来霍无忌已经动摇了他对雍国的漠不关心。”
“一个月前,就是公子无忌在雍朝廷力排众议,请立无恤为太子的。”沈澜之对霍无忌是欣赏的,“无论是计谋还是真心,放弃板上钉钉的太子之位,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他值得敬佩,也值得警惕。”
沈澜之显然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君侯,此人若能合作,是幸事;若为对手,当先除去。”
“他现在应该刚到齐国边境,你派人去一趟,将他请过来,我与他做个交易。”谢涵这么说,是有依据的,因为有一个人现在正在他温留的地界上。
刘家,刘决。
当然,在这之前 ,他得先去进另一个客人——远道而来的齐二公子谢涓。
当初谢涵一封书信,当真是在谢涓纯情的二十三年人生里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失魂落魄、落魄失魂,追梦青年陡为人父。
谢涓心中惶恐,在自己府上几乎要团团转得把自己转死,最后被郑姜拿披风赶了过来。
郑姜已经歇了喝媳妇茶的心,没先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个孙子,差点要给谢涵塑个金身,当神仙供起来。还是楚楚怕折寿,抢先一步阻止了。
谢涓马不停蹄地跑,跑到温留却又怕了,但上天总是此爱开顽笑——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梁女书,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突如其来的儿子,便来看幼弟习武散心。
最后被宝刀未老的姚师傅打的满地找牙,还是卫灵书跑过来及时阻止的。
于是卫灵书就这么照顾上了满身淤青的谢涓,温柔细致,“没想到来温留竟然找到了失散的哥哥,哥哥怜我,迁怒公子,求公子宽恕哥哥。”
“这原和公子没有任何关系,公子因为我遭此劫难,真不知该怎么弥补。”
谢涓跟卫灵书睡了一觉破了彼此的身子,还有了一个儿子,到头来却还只知道对方是扶突官妓馆一个叫“姝”也可能是“书”还可能是“疏”等等等字眼的妓子。
也还是第一次大白天见这位一夜情对象,他惊觉面前女子美貌至极、身段姣好、气质高雅、谈吐不凡,不禁好奇,“你是罪家小姐充入官妓的?你原叫什么?”
“我是梁人,这几年梁国获罪的家族没成百也有数十。我只是刚好其中一家罢了,名字更不要再提了,公子便叫我‘姚书’罢。”卫灵书倏忽莞尔一笑,“书籍的书。”
谢涓不禁尴尬,“我对不住你。”
“公子不要这样说。”卫灵书温柔地看着谢涓,“那时馆中逼我接客,不是公子也有其他人,能遇到公子这样好的男子,已经是我三生有幸。
公子托温留君给我赎了身,已经足够我感恩了,没想到跟着温留君还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我这这乱世飘絮一般的人生终于找到了归处。”
“这都是公子带给我的。”
她这样说,谢涓越加羞愧尴尬,期期艾艾问,“那、那、孩子?”
“我阖族获罪,一个人久了,便想有个家人,因此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不曾询问公子就私自生了下来。”卫灵书愧疚道:“公子若觉麻烦,便当这孩子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这怎么可以?”谢涓头痛 ,“我、我、我不是觉得麻烦,是太突然了,太突然了。”
卫灵书不禁噗嗤一笑,“公子先别想这事,书现在有哥哥,温留君也给书找了营生,完全养得起孩子。你现在没做好准备,就随缘,等何时想看看孩子了,再说不迟。”
“营生?什么营生?”谢涓哪里愿看这么个欺霜赛雪的美人,还是他孩子娘磨破手指做活计,“我虽然现在没做好准备,养你们两个却是必须的。”
“公子想到哪儿去了?”卫灵书笑道:“温留君体恤,让我教小公子几个琴棋书画。”
谢涓挠挠脸,“三弟一向最会来事儿。”说着好奇,“你还会弹琴,对了,你原本是大家小姐 ,自然会弹琴。三弟能让你教授,你肯定谈得再好不过了。”
等谢涵回来时,谢涓已经在卫灵书教琴的时候,顶着淤青脸,优哉游哉吃着瓜子,坐在一边,听人弹琴琴了 ,美其名曰巡视幼弟学习。
见着谢涵,还对人“嘘”了一声,拉人一起听琴,忽然轻声说 ,“三弟,你看她是不是特别像姝儿?”
谢涵:“......”
并不,谢谢。
要说当初谢涓在扶突官妓馆的夜里,能把人错认成绛姝,真是有原因的。绛姝是冷傲美人。卫灵书在会阳是出了名的孤高自傲,虽然渐渐习得了一丝魅惑,但骨子里的孤傲仍会不时冒出来。便如此时沉迷于琴音之时。
谢涓最爱的也是绛姝的那怎么也不给他好颜色的“傲”。
谢涵吃一口对方盘子里的瓜子,“二哥见过小琮了?”
谢涓一僵,摇了摇头,苦兮兮道:“我还是个少年啊。”怎么会有了鹅子?
谢涵“呸”一声吐掉瓜子壳,“那二哥现在是什么个章程?”
谢涓可怜巴巴看他,“就等三弟回来,为为兄指点迷津。”
“两个选择:第一,纳了姚书,带了孩子,回扶突;第二,放他们在这儿,我给你养着,偶尔过来看看。但无论如何孩子总要在宗庙里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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