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涵在心里默默念着霍无恤一定要胜,否则她好不容易稳住的局面便毁于一旦了。
所幸这厮无愧于他军/功/起家、战场封□□头,一到前线就扭转了战况。
可惜雍国、楚国都是大国,不是一战能决胜负的,随后是旷日持久的对峙。
一封封奏报如雪花般飞往大陵上空,谢涵心中有了不详的感觉,她以为数月、半年就能解决的金门,似乎进入一场两个当世强国一决雌雄的转折点。
楚国地大物博、底蕴深厚、水土丰茂、仓廪充盈,它拖得起;雍国虽然也不差,可比之天下第一大国还差了些,遑论去年是个荒年。
更糟糕的是,十几个城池遭了蝗灾,莫说补充粮草,甚至还要救济,饿殍遍地。
霍无恤这个时候送书来,要兵要粮。
谢涵瞧着国库余粮,不吃不喝,还够供给前线两年,又或者是供给前线一年加赈灾。她不知道这场仗还要持续多久,只能下令节衣缩食,在她思考是否赈灾时,一个城池当先起了暴/动。
谢涵不敢再犹豫,先派西勐牡前去镇压那座城池乱民,随后开粮仓接济其它城池百姓。结合征兵的要求,她将这几座城池的青壮年全部编入征兵,送往前线。
至于剩下的老弱妇孺,也掀不起什么浪花了 ,稍微给几口吃的,让他们饿不死就是了。
只是这样的征兵质量就参差不齐了,质量不够意志凑,到底是快要饿死的一群人,谢涵拿吃饱喝足在前面引诱,便有了不一样的精神面貌。
至于其它——
“王上啊王上,您常吹自己能点石成金 、聚沙成土,必是能将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土农训成天兵天将的罢。”谢涵诚心祈祷。
西勐牡虽然对这群刀都没提过又面黄肌瘦的兵仔极看不上眼,但在谢涵给他看了国库粮草后就闭上了嘴巴。
可这还不够,谢涵看着粮仓发愁。
可她知道其他什么时候都能向外国借粮,这个时候绝对不可以,等同于猛虎受伤将自己的虚弱暴露给森林里环伺的猛兽,绝对会被分而食之。
那就只能向各大世家借了。
这不是个好做的工作。
她先以身作则,第一削减宫中用度,第二拿出她一半的嫁妆来给了苏韫白,“我是齐人,没什么铺子田庄,只有这些身外之物,倘若大举购买,楚国就知道我国无粮,必然会再撑一口气死死拖住的。只好请令兄给个方便、暗中采买。”
苏韫白张了张嘴,可他当初决然离家惹得兄长大怒,怎么也不可能送些粮草过来,只好说:“小臣家中也还有些金银俗物,与娘娘一道。”
“韫白——”谢涵感动,末了又找来陈璀,“折算我嫁妆和韫白家底的事,暗中进行,但要让人知道的‘暗中’。”
说实话,这些消息传出去的时候,雍国臣民是震惊的,都说齐三公主贪权,在这半年间的种种虽让他们佩服王后手腕,却也相信了这传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王后娘娘着实喜欢铲除异己。
可现在他们不禁回想,王后留恋权位,却从不曾假公济私给自己谋福利、肥己身,甚至没有帮扶齐国,而是一心一意稳固朝野,做前线的坚强后盾。
王免当先捐了珍珠金物出来,他不愧三朝元老、狐狸成精,很清楚谢涵目前的想法,比之谢涵的‘暗中’,他则是大张旗鼓,恨不得所有人知道。
霍无忌、西勐牡紧跟其后。
霍无忌:“真是羞愧,王嫂嫁入我国,竟是要您出自己的私库,这在民间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臣弟思来想去,不如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凑一凑手,王嫂收回自己的东西罢。”
“什么你啊我的,自我嫁来,咱们便是一家人,如何要分的这么清楚。”谢涵笑道:“你们有心为国,难道我便眼睁睁看着,你王兄那小气鬼回来一准骂我。”
“他敢?”霍无忌笑了,“王嫂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他若是怨您,我第一个请母后族老骂他!”
接着雍太后也捐献了部分嫁妆,“老妇是不知道那金门城究竟有什么魔力,惹得大王要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但情况已经这样了,老妇也不能袖手旁观。”
紧接着几个氏族也纷纷捐献,或多或少,聚少成多,竟是有往常国库两年的收成,折合起来能打一年的金门,谢涵既高兴又暗忖:这些世家们可还真是家底丰厚,捐出来的总归只是一小部分,剩下的岂不是够打好几年金门?
她当然不会去榨干氏族,只是......她轻托下颌,“要是后面还不够,找几个肥羊抄家就好了。”
没等她想几个备选人物,霍无恤又来信了:除栾殊。
谢涵捏着信纸哼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雍国无论人口粮草都拼不过楚国,优点则是兵勇将猛,最宜速战速决,可那栾殊却坚壁清野、拒不出战,设三条防线、稳扎稳打,一副能当十年缩头乌龟的样子。
楚人傲烈,想来是不愿当缩头乌龟的,都是栾殊强压着的。若是除了栾殊,想必能为打破对峙。
可楚子般甚是信任栾殊,哪是那么容易除的。
谢涵来回踱步,第一思考楚子般的性格弱点,第二想他信任的那些人何人可以利用,第三琢磨目前楚军构成。
偏听偏信重感情,过于骄傲拉不下脸面。偏听偏信则能威逼利诱他爱重的那些人进言,第一是韩斯,第二是豫侠,第三是白炽灯,哦——再加个宠姬兰姬。
骄傲——按她对楚子般的了解,想必也喜欢一战决胜负,而不是遥遥无期的拖延,只是对栾殊的信任暂时占上风。
她唤来陈璀,“我要你派人去云门散布谣言,栾殊曾经输过大王一次,因此面对蔺缺能陈胜追击,面对大王却不敢应战,这是心中畏惧的缘故。”
随后写了封信给豫侠,“多年不见,足下安好?十二年前,齐都扶突......”她曾在阳溪君家仆打杀当初的田部吏豫侠的时候顺手救过对方,又在后面将人带在身边编入队伍,不想派人去一趟云门,一去不回头,彼时她和楚子般感情正好,互相撕了一顿也便罢了。但那了的是她和楚子般之间的事,不是她和豫侠之间的。
“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叛出之罪,可曾负荆?”
“涵现在也无需这些,只有一个要求,听闻楚王有意撤换军师栾殊,万望勿要撤换。”
信送出后,她便闭目沉思,豫侠是什么人她还不知道吗?耿直如他,宁愿自尽,也不会因私废公。
至于白炽灯,对方好像忘了南施是怎么死的了。归根到底,只是想纠正楚子般的偏听偏信,可对方现在却固执地听信栾殊的一家之言,几乎要拖垮国力。楚国周遭,难道只有雍国吗?北面的刘国也是虎视眈眈,为了和雍国杠把虚弱期暴露给刘国真的好吗?他忘了南施的遗愿了吗?
做完这些,谢涵老神在在。
果不其然,一月后,楚国召回了栾殊。
然而,一语成谶——豫侠将谢涵对他的要求原模原样传给了楚子般,随后在云门家中自尽了,送回一封致歉信。
时间过去好久了,谢涵印象里的豫侠已经很模糊了,是方脸还是长脸?总归不是可爱的圆脸,那一板一眼的性子配上娃娃脸该多可怖啊?
好像被自己的想象中的画面惊笑了,谢涵捏着信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一阵惘然,她将那信纸随手抛进香炉里,一点点燃烧成灰烬,就像记忆里那呆板木讷又大义凛然的影子,随风而散、了无痕迹。
至于对方信里说的,楚子般是因为燕襄欺骗他向齐国施压能逼齐哀王重立她为太子,才会出兵扶突这些话,她就当从来没听过。
一些没意义的话,就算是真相,又有什么所谓?
她现在关心的是对方信里为了赔罪透出的另一个讯息:
她使计希望栾殊长留战场的事被楚朝廷发现,楚朝廷送了她一个回礼——策反雍国西部大后方已经臣服的戎狄部落。
她想了想,传讯下去找一个人。
一个不久前才名动天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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