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个男人。”谢涵纠正,语气温柔,“是霍无恤。”
谢妤指着齐都方向,“你还知道你要去干什么罢,你的、你的基业谁来继承?”
“沁儿的孩子,或者大哥二哥五弟六弟。”谢涵摆手,好笑道:“阿姊,八字还没一撇,虞旬父都没出城,我还正值盛年,怎么就要想这种事了。”
“你、你们——”谢妤指着谢涵鼻子骂,“你还记得你以前怎么说的?你说一点情爱,不值一提。你说他是你打磨的利剑,只能用来拼搏厮杀,岂能收置观赏?你说情爱只会让这把剑变慢变钝。你说没必要把事情变复杂,否则其它臣下会滋生想法。
——合着你都是在放屁?”
谢涵讪笑,最后只说,“阿姊,你怎么还说脏话?”
谢妤怒极反笑,“有些人朝令夕改、出尔反尔、色令智昏,我只是说些脏话怎么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
她怎么也想不到,才不过半年没见,对方就从沉静自持到泥足深陷,“飞蛾扑火,盲目愚蠢,终会自取灭亡。”
谢涵无言,“阿姊不能盼我些好么?”
谢妤:“我可以盼你好,只要你清醒一点。你可以喜欢他甚至占有他,但不能只喜欢他只守着他。君王,是不能有弱点的。”
“多少君王浑身上下都是弱点。”谢涵撇嘴,谢妤已经接过话,甚至大逆不道,“所以宋威侯因紫金赤兔而死,君父因狐源中风,便是梁武王,也因举鼎而亡。”
“停车——”谢妤叫停车马,冷视谢涵,“你若是心意已决,就不要去扶突了。做谢涵,你和他才能长久;做齐君,不是他死就是你变。”
谢涵站起身,收敛笑容,“阿姊,他不是宋期。”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谢妤恍如隔世,“你竟然为了他,和我提宋期。”
谢涵避开对方目光,“阿姊不能祝福我们吗?”
“祝福,你们就能长长久久吗?”谢妤替他打理了下长发,“不会的,傻弟弟。这世上从来没有长长久久的爱人。要么求不得,要么恨别离,才有了人们歌颂的爱。长久下去的,都是习惯,是贵族的利益维系,是平民的相濡以沫,你们身居高位,周围诱惑太多、变数太多,注定不能有这样平静的日子,也就不可能长长久久。”
“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不是谢涵与霍无恤,阿姊没必要拿任何人类比。”
谢妤瞧着他年轻而笃定的面容,那样自信,那样坚定,道:“十年,只要十年后,你们还一如现下,我就祝福你们。”
她忽又释然,“既然你自己想不明白,那就去亲身经历罢。左右你是男人,再大个十几二十年,也还生得出孩子。”
谢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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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唉,太晚了,我明天仔细改改谢妤和谢涵的争吵。
第511章
谢涵和谢妤到扶突时, 正是春寒料峭,万物尚未复苏,只有冰雪下的淙淙流水显露着即将到来的生机。
虞旬父陪着谢沁接见了谢妤。
曾经的小豆丁, 已经长成了如竹似玉的少年, 张开后,他的相貌像楚楚的更多一点,有一双继承自楚王室的凤眼, 更浓稠艳丽, 结合被权臣把持的背景, 真真是能让人脑补万字可怜兮兮的文字。
“阿姊你终于来了!”谢沁两眼放光芒, 他从小记事,虽然谢妤出嫁时他才三岁,也很记得到对方, 早不来晚不来,现在来送个风医, 那肯定是来救他的呀。
“咳咳咳。”虞旬父在旁咳嗽两声, “公子当呼宋太夫人。”
谢沁突然正经, “宋太夫人远道而来, 送来良医,良苦用心,我不知何以为报。”
谢妤瞥虞旬父一眼, “我是宋太夫人,也是齐国公主,更是沁儿的嫡亲长姐, 沁儿唤我阿姊没错。”她对谢沁比着手笑道:“阿姊走的时候, 沁儿还这么点大,没想到现在都快和阿姊也一样高了, 快是大人。”
谢沁甜笑,“我也还记得阿姊临走的时候,最后给我梳过一次头发。”
谢妤不料谢沁记得这样清楚,连她都记不太清了,“好像是的,那天下雨,你跑出去玩,浑身水汽,洗刷后几根毛湿漉漉的......”
谢妤和谢沁的年纪差太多,姐弟俩本是不熟悉的,这一追忆,那血脉亲情便默默流淌,只可惜每温馨多久,就有扰人的来了:
“早就听过驿使馆奏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阿姊盼来了——”不远处传来谢漪的带笑的亲切声音,玖少卿陪着人一道过来。
紧接着,拾夏也带着谢浇过来了,“两国邦交,虞家主撇开我等不妥罢。”谢浇是谢妤出生后的第二个孩子,从小笼罩在长姐的威压下,有那么一丝怕谢妤,并不是很想来,可架不住拾夏硬拉。
怎么能不过来?
这个时间点,谢妤亲自过来,能干什么,当然是替谢沁站台了。
七公子已经有虞旬父撑腰,有楚国暗暗助威,再加个宋国,还得了?
一下子会客的殿堂就吵闹起来,谢妤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奉上医工,去探望齐公了。
半年多的卧床,令曾经俊秀风雅的君王骨瘦如柴,他嚼不下东西,只能喝点汤水粥米,怎能不瘦?
吃喝拉撒都在床,所幸宫人殷勤,否则早就臭气熏天,可即便如此,室内也有股淡淡的腐臭,那是躺久了,他的臀部出现压疮。
第一处被发现时,那一批服侍的宫人皆尽被处死,宫人开始每隔半个时辰给人翻身,因此他连睡一个整觉都没有,眼睛越发浑浊。
即便如此,虽杜绝了其它压疮的出现,臀部那一片却越来越大,目前有半个巴掌大,红红的肉外露,周缘是花白的皮,局部有些发黑像脓疮的东西,还有渗出来淅淅沥沥的黄水。
直到党阙来了,配了湿润烧伤膏,创口才有所收敛,此时宫女正在给齐公涂抹药膏,涂着涂着,对方就拉出屎来,宫女连忙小心清理,避免污秽沾染伤口。
等涂完后,怀陀才让群臣、谢妤进入。
饶是有再多怨恨、再多失望,此情此景,谢妤也眼眶湿润,“君父——”
她想起她是齐公的第一个孩子,她刚出生时,齐公还是太子,那时对方比现在的谢涵年纪还小些。
没有废太子之危,也没有那些靠着儿子才没被废的不堪入耳流言。
他会给她扎秋千,也会给她挑小裙子,会给她猎白狐围脖,也会在被她咬了一口后,怕伤了她乳牙而忍痛不抽出手指。
她偏开头,哽咽道:“狐源在哪,尔等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啊啊——”谢妤话音一落,齐公就嘶叫出声,谢妤以为对方恨极,连忙道 :“纵如此也对不起君父您所受痛苦的万一。所以君父,您要快些好起来,才能亲自手刃仇人。”
齐公:“啊啊——”
谢妤承诺:“君父您放心,狐源死后,我一定将他首级呈到你面前。”
齐公皮肤松弛,手背青筋鼓动,:“啊啊——”
谢妤郑重点头。
接着她带来的风医为齐公望闻问切,他大抵真有两把刷子,不一会儿,就和党阙讨论齐公病情起来。
众人瞧那风医的眼光顿时不同,不禁想难道谢妤不是随便找个理由过来,是真心来送医工的?
接着,三位公子一边给齐公侍疾一边勾心斗角,好罢——其实是虞旬父和拾夏,以及姗姗来迟的玖玺桓、须弥四个老对头在呛声,几位储君人选只能摇旗助威。
谢漪帮玖玺桓说两句后,谢浇一向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在鼻子,立刻下场,谢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给齐公喂药药,盘算着等会儿早点回去,看看阿姊这次过来究竟什么打算。
噫——不会像小珩说的那样,真的是来帮他继位的罢。
好苦啊好苦啊,做储君候选人已经好苦了,做储君岂不是苦死?可要是不做,他瞧瞧虞旬父核善的微笑,几位家主和两个便宜哥哥的冷笑,便知不做储君,恐怕明年坟头赛草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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