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在谈论谢涵身后那穿黑色大氅的男子的,“墨衣墨发墨剑,那位想必就是最年轻的北境将军霍无恤了。”
“狄夷就是狄夷,咱们有千金买骨的,有颁布四海招贤考的,有三请深山名士的,就是没遇到过把自家出息的人才往外推的……”
“不不只往外推,听说还剜人心头肉下药,也难怪会对温留君死心塌地了,没有对比就没有感动嘛哈哈哈哈——”
“吱呀——”门扉轻声响,风雪裹着寒意窜入,被室内评头论足的二人一前一后进门,在室内的暖炉下,雪白的脸渐渐回温。
原本喧闹的众人在话中主人公入内后,都安静了一瞬。
谢涵打眼看去,好家伙,全是熟人,他目光在诸国使节身上绕了一圈,落在一边两个青衣婢子上,笑道:“小梨小眉,好久不见,我没来晚罢?”
梨倾跺了跺脚,脸蛋儿微红,“你个冤家,还知道回来。”
霍无恤替谢涵解裘衣的手一顿,抬眉看去,只见女子娇俏可人,士子青衫也压不住她的娇憨,过于天真了,是他喜欢的类型。
眉嫣冷淡疏离的眉眼染上一丝暖意,点头道:“不晚,离先生出题,还差一刻钟。”
这可不是简单的一刻钟,在场众人十个里五个和谢涵有梁子,没梁子的比如王免,却觊觎着霍无恤。
“长公子安。”他上前一步对霍无恤颔首道,“已近年关,君上和夫人都很想念公子,不知公子出使后可愿随老夫一道回大陵过个年?”又对谢涵道:“有劳温留君给假了。”
霍无恤脱下谢涵的裘衣边叠边笑道:“君侯,今年我不想包饺子了,听说楚地年关吃的是圆不溜秋包芝麻桂花的东西,叫汤圆,咱们今年也包汤圆你看好不?”
王免位居雍国大良造,也许被冷落过,也许被嘲讽过,更多被攻讦,甚至被辱骂,却还从来没有人视他如无物,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谢涵温声道:“大良造勿怪,无恤……唉——”他叹一口气,语带责怪,“当初贵国师大夫来会阳接无恤,也说是雍君、雍夫人甚是想念无恤,可结果——唉——”他又一叹,多愁善感道:“请大良造不要逼无恤了,更不要用这些词语勾起他的伤心事,他小小年纪遭遇了这么多,一颗心早已是千疮百孔,经不起受伤了,只能封闭内心,避免伤害,可悲可叹。”
王免:“……”
霍无恤:“……”压了下唇角,倒一杯热茶,“君侯,渴吗?”
王免退后一步。
“大人?”旁边副使低声问。
“没用的。”王免摇了摇头,“但凡公子有一点向往雍国,至多拒绝我,绝不会听而不闻。”
“温留君说唱俱佳,在下佩服,何不登台表演给吾等一乐?”一道低哑又嘲讽的声音传来,不是滕城有过七日朝夕相处的薛安将军是哪个?
谢涵愣了一下,问,“昔见将军,龙马精神,怎么不过数月,便白了两鬓?”
“你害死了曾敏鹤!”薛安怒道。
“这话好没道理。”谢涵怪道:“论表,曾大人死于刘说将军车上;论里,曾大人一不能阻止国内自相残杀,二不能背叛对他有恩的家族,进退两难,死于自刎;与我,何有哉?
薛大人是不敢找刘说将军寻仇,还是不敢怨怪家族?只能欺软怕硬,欺我这病弱之人咳咳咳——”
说上几句,他还真喘咳起来,薛安却已了无再争辩下去的怒与恨,只剩失魂落魄。
“温留君果真巧舌如簧、诡辩奇才。”薛安旁边一宝蓝色袍服的青年冷冷道:“不知怎么当初在本少马车上却像锯了嘴的葫芦?”
刘决多恼火啊,他远道来燕结盟,燕太子面上笑说好,背地里竟然把他转手一卖,又和叶薛合谋,献计利用齐军围困刘军。最后始作俑者竟然是他马车混上来的那个不该上车的人,致使燕太子心中怀疑、临阵倒戈。
合着他就是家族罪人。
结果这厮最后还翩然而来,谈笑间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得了个救刘家于水火的人情?
岂有此理?!
自从燕太子《仙山神水记:续》出来,虽说借仙神仙村名目,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在说什么,宁郎、谢郎者谁,知道的都知道。
自宁襄不只没像他想象中那样气死、反而写了个续集出来,谢涵就知道他得承受刘家一部分怒火。
三家纷争止于雍国攻取河西,暂时罢手言和,刘家可是打落牙齿活血吞,乍然得知还有始作俑者,岂能不迁怒?
嘿——还真能不迁怒,刘决身旁一褐衣文士出声道:“五少,温留君对我阖族有大恩,对你更有救命之恩,家主吩咐不许无礼。”
“谁还没施过点救命之恩了?”刘决冷笑,“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对他就没救命之恩了?”
“家主说五少能离开地牢,靠的是温留君;温留君能离开灵道,靠的是自己的智慧。”褐衣男低眉顺眼道,“没有五少的马车,也会有其他人的马车,五少切勿将自己高看。”
--------------------
作者有话要说:
393补了约100字,注意查收。
394章《自罚一杯》
“你——”刘决怒发冲冠,一把推开他,“你是哪家的狗,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你主子那儿摇尾乞怜啊。”他一手指着谢涵,目色发红,“智慧?扮女人的智慧?哈哈哈——你主子喜欢扮女人,你主子亲姐还喜欢被马干,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褐衣男冷不防被他一推,撞到案角,顿时头破血流,眉嫣上前,福身一礼道:“玲珑洲前,禁械斗;下流之人,禁入洲。请贵客离开。”又对褐衣男一礼,“请贵客及时就诊,洲内府医外出采药,不能看诊,奴婢们不通医理,只能先给贵客草草包扎了。”
梨倾已拿着药膏软布过来,霍无恤上前一步,“我来罢。”
梨倾下意识看谢涵。谢涵颔首,“无恤略通医术。”
那边眉嫣已三请刘决出草庐,刘决哪里能接受这种羞辱,“下流的事已经做了,还不让人说,怎么不叫他出去?”他下颌抬起,指着谢涵。
谢涵缓步上来,容色冷淡,“刘五少可带了剑?”
“怎么?”刘决一手扶在剑柄上,“战胜会阳第一剑士的剑圣高足竟要与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比斗?”他倒不傻,听闻温留君剑术斐然,自知避开。
“只想请阁下三尺青锋一看。”谢涵道。
“有何好看?”刘决见其虎视眈眈的样子,越加握紧了剑柄。谢涵忽然拔剑出鞘,刘决不想拔剑,可下意识已经拔剑,反应回来,已是两兵交锋。
草庐内众人四散而开,有人喊道:“二位,室内一案一垫皆是南施先生亲手布置,若要打斗,不如出去?”
亦有喊道:“温留君——玲珑洲禁械斗!不要冲动。”
话是这么说的,可他们哪个眼里不是兴致勃勃的,然而想象中的大战并没有到来,因为一剑谢涵就自上而下劈断刘决手中长剑,伴他鬓角一缕长发飘飘悠悠落在地上断刃上,以及滴答——一滴鲜血。
刘决怔怔看地上断剑,见鲜血滴落,忽觉耳上刺痛,伸手摸去,耳缘破皮。
谢涵竖起自己手中长剑,上面一点鲜血顺着剑脊倒流滴落,“都说铁器脆弱易折,锄地尚且困难,铜器至尊至美至贵,杀伐锋锐。吾剑乃铁剑,阁下乃铜剑,然不管铜剑铁剑,其实能杀人的都是好剑,五少说对吗?”
他缓缓笑,刘决知道他在问什么,只要答了,也便是承认:不管男装女装,成功了就是赢家。
他倒也强硬,忍住被折剑削发的惧意,“温留君之铁剑乃冶子所铸八十八炼钢,岂能与凡铁同日而语。”
“本君乔装又岂能与旁人同日而语?”谢涵收剑回鞘。
上一篇:神剧岂可修 上
下一篇:穿成凶戾人鱼的饲养员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