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熬一些治风寒的药来,还有退烧的。”听他的称呼便知,这人定是齐方岑的心腹,若是让他给齐方岑诊脉,难免会露出破绽。
“不用属下去瞧瞧吗?”
“不用,照做就成。”
“是,属下这就去熬药。”
伊华然重新回到卧房,走到床前看向齐方岑,只见他面色潮红,就连厚重的化妆品都遮不住,呼吸沉重,嘴巴微微张着,明显是烧得不轻。
心微微有些疼。伊华然闭了闭眼睛,不停地告诫自己,这人定是在耍花样,不能再上当。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房间里的铃铛响了起来,伊华然放下手里的书,瞧了一眼床上的齐方岑,方才给他用过物理降温,可体温丝毫没降下来,他依旧昏睡着,那张脸红的就好似擦了一整盒胭脂。
伊华然放下手里的书,披上披风,走了出去,在门口的传送带上看到了食盒,他们的吃食也是这般送过来的。他拎起来,转身又进了卧房。
伊华然从食盒里端出药碗,入手的温度是温的,喝起来刚好。他抬眼看向齐方岑,端着药丸走到床前,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弯腰给齐方岑又多放了个枕头,这才端起药碗给他喂药。
只是齐方岑正在昏睡,压根喂不进去,伊华然看着他直皱眉,想了许久,这才含了一口药在嘴里,随后起身掰开他的嘴,一口一口地给他喂了下去。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味道,让伊华然的眸光沉了沉,随即起身将药碗放回食盒,重新放回传送带,又摇了摇铃铛。
傍晚时分,齐方岑的烧稍稍退了些许,伊华然又照样喂了一次药,却在他起身时,被揪住了衣服。他抬眸看去,齐方岑依旧双眼紧闭,眉头却皱成了疙瘩,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他贴近仔细听了听,只听齐方岑在重复地说着‘华然,别走!’
伊华然定定地看着齐方岑,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将他紧攥着他衣服的手掰开,将药碗放进食盒,拎着走了出去。
半夜,伊华然正躺在榻上熟睡,突然听到一阵响动,随即睁开眼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齐方岑跌坐在地上,正试图爬起来,低垂着的眉眼带着委屈,紧抿的嘴角又透着倔强,挣扎了好一阵儿,才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他走了过来。
伊华然就这么冷眼看着,他是如何艰难地走过来,就好似折了翼的鸟儿摇摇欲坠。齐方岑自然也看到了清醒的伊华然,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走到了软榻前,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可过了许久也没说出口。
伊华然没了耐心,冷淡地说道:“世子这是演得哪出?”
齐方岑的身子在颤抖,额角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脸色也由潮红变得苍白,就好似只是支撑这具身子,已经让他到了极限,“我做噩梦了。”
许是因为发烧的原因,他的嗓音有些嘶哑,听起来格外可怜。
伊华然撑起身子,靠坐在榻上,眼神依旧冷淡,“所以呢?”
凤眸含着水光,眼尾泛着红,齐方岑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能不能离你近些。”
“不能。”伊华然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莫名升起烦躁,道:“世子,我想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我和你之间已经不剩什么,你不要再用同样的招数对付我,我看着只觉得厌烦。”
看着伊华然眼底的冷漠与不耐烦,齐方岑心里一阵阵地疼,双拳不自觉地握紧,倔强地问道:“不剩什么,那为何还要救我?为何不索性直接杀了我,或者让我冻死在外头,完全取代我?”
齐方岑的话直戳伊华然的要害,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还有感情,毕竟是喜欢过,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伊华然起身,一把扼住齐方岑的脖子,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他只觉得手上的力道一重,紧接着齐方岑的身子便倒了下来。他收回手,嘲弄地看着倒在榻上的齐方岑,道:“世子,你大可不必这般委屈自己,我对你没兴趣,对你手上的势力也没兴趣。今日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既然下不了手,那为何不直接离开?反正余明磊已经走了,现在齐方岑在他的掌控中,只要给他下点药,让他昏睡个一两天,便足够自己躲得远远的。至于主人格,他若是想报复,就自己来,他可不奉陪。
“你要走?”齐方岑闻言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他,却被躲了过去,“你不能走!我不许你走!”
“我离开,就意味着他离开,世子便自由了,不会再被人……”伊华然顿了顿,接着说道:“世子放心,走之前我会留下足够的解药,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也会派人送解药过来,只要世子不找我麻烦。一年后,我会将解药给你,解了你身上的毒。”
“不行!你不能走!”
齐方岑一想到以后都见不到伊华然,心就疼得厉害,他为留下伊华然找了千百个理由,伊华然还有用,他身上的秘密还没挖出来,自己身上的毒还没解等等,就是不敢承认自己也动了心。
伊华然躲开齐方岑的再一次上前,眼神冷了下来,提醒道:“世子莫不是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齐方岑双腿一软,狼狈地摔在地上,红着眼睛看他,道:“你……你与我有三年之约,你不能食言!”
“那是不明真相时的承诺,在真相揭开后,就变成了笑话。”伊华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世子,你手上已经没了能威胁我的把柄,我不杀你,单纯是因为我不想给他人作嫁衣。若世子再纠缠不休,我不介意改变主意,送你上路。”
齐方岑两眼含泪,执拗地看着他,“伊华然,你不会杀我,你不舍得!”
伊华然见状心生恼怒,伸手扼住他的喉咙。齐方岑也不挣扎,两眼含泪地看着他,嘴角还挂着笃定地笑。伊华然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紧,窒息感席卷而来,齐方岑本能地张开嘴,额角青筋暴起,却依旧没有挣扎,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本能地眨眼,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落在伊华然手上。伊华然没有松手,直到齐方岑两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伊华然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身子,随即弯腰将他抱起,安置在床上。他受过专业训练,清楚怎样的力道,多久能把人弄晕,而不会伤人性命。他坐在床边看着昏过去的齐方岑,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了这次的经历,齐方岑应该不会再认为他舍不得杀他。
待齐方岑再醒来,已是三日后的晌午,他梦到伊华然走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又梦到伊华然与别人翻云覆雨,他冲上去想要将他们拉扯开,却从他们身上穿了过去。
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随即撑起身子,寻找伊华然的身影。房间里没人,软榻被收拾得很整齐,不像是有人睡过的痕迹。他翻身下床,不顾身上只穿着单衣,赤着脚便跑到门口。
房门被打开,鸠出现在门口,见他身着单衣,急忙将门关上,担忧道:“主子,您……”
在看到他的瞬间,齐方岑心里便升起不好的预感,只是还存着一丝侥幸,不待他说完,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他呢?他在哪儿?”
“主子,三日前公子扮成您的模样,离开了温泉山庄。”鸠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清楚伊华然对齐方岑的重要性,跪倒在地,请罪道:“奴才办事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三日前?”齐方岑的身子晃了晃,本就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如今的他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
鸠见状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道:“主子,您千万保重身体。”
三日的时间足够伊华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上次他找了整整两年,这次他还要找多久,还能找得到吗?齐方岑伸手捂住胸口,那里空落落的,好似心被剜走了一般。
鸠扶着他重新坐回床上,“主子,王妃差人过来送信,说皇上寿宴在即,要您即刻回王府。”
“出去!”
鸠一怔,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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