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华然的手很凉,即便是热得出汗,手依旧是凉的,齐方岑总喜欢这么握着,用自己的体温慢慢将它们暖热。
“你给我做的衣服,可做好了?”
伊华然摇摇头,道:“还没,刺绣还没完成,约莫着还要等上几日。”
“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齐方岑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递到伊华然的身边。
“这不年不节的,怎么想起送我礼物了?”
伊华然伸手接了过来,好奇地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只碧绿的貔貅,与之前他在莹华楼看的那只十分相像,不过这只不管是用料,还是雕工,明显比那一只要好上许多。
“上次去莹华楼,我只是瞧着不错,没打算买。”
“我知道,那只太差,配不上你。这只还不错,你先戴着,待寻来更好的料子,再给你做一只。”
“这色泽已经接近帝王绿了吧。”
“你值得最好的。”
第099章 交锋
齐璟在昏睡数日后终于醒了, 醒来的当天,就有人上了折子,参奏齐方宇营私舞弊。齐璟这一看不打紧, 差点没被气死,秋闱前十名, 有一半是齐方宇塞进来的人,为了将人塞进来,甚至替换了考卷。与此同时, 齐方宇的人也上了折子,参奏伊新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齐方宇不上折子还好, 到底是齐璟器重的皇子,秋闱一事还有转圜的可能。齐璟这才刚醒, 他便指使人迫不及待地上了折子,不免有排除异己之嫌。
齐璟看完折子后, 脸色是一沉再沉, 即刻下令召见齐方宇和宋怀远。
齐璟被气得咳个不停, 明福急忙上前替他顺气, 劝道:“皇上,您的身子要紧,不能动怒啊。”
齐璟本就多疑,又贪恋帝位, 齐方宇如此做,就是在揭他的逆鳞,不气才怪, 怒道:“这个混账东西,见朕缠绵病榻, 竟如此迫不及待,他就是个不孝不悌的畜生!”
齐璟登基以来,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给人一种难以揣度的错觉,这般盛怒确实少见。
“皇上,无论发生何事,保重身体为要,您千万息怒啊!”明福在御前侍候多年,最是了解齐璟的性情,清楚要想活着,就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齐璟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你说得没错。朕不能、咳、有事,若朕真有个好歹,岂不是趁了他们的意,咳咳。”
明福端了药碗过来,关切道:“皇上,您快把药喝了。”
齐璟接过药碗,一口气把药喝完,又用茶水漱了漱口,剧烈的咳嗽这才停了下来。
“皇上,禹王和宋阁老还得好一会儿才能过来,您先躺下养养精神。”
齐璟点点头,在明福的搀扶下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假寐。
明福端起桌上的药碗,转身来到隔间,将碗放进水桶,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又将水倒掉,这才端着刚泡好的茶水,再次回到了寝殿。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齐方宇和宋怀远终于来了,明福接到消息时,齐璟已经睡熟,便让他们在外候着。待齐璟睡醒,已经临近傍晚,他们在外面站了两个时辰。齐方宇自幼习武,倒不觉得有什么,宋怀远上了年岁,又是文臣,直站得两腿僵直,腰酸背痛。再加上正值酷暑,他进寝殿时走得摇摇晃晃,脑袋直发晕。
明福见状上前扶了一把,出声问道:“宋阁老,您没事吧?”
宋怀远靠着明福闭了闭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多谢公公,我好些了。”
明福看了看他的脸色,提醒道:“阁老多保重,若有不妥,便禀告皇上,请太医过来诊治为好。”
宋怀远点点头,并未多说,径直往前走去。
齐方宇瞧瞧明福,又瞧瞧宋怀远,垂下的眼睛闪过晦暗不明的光。
两人相继来到床前,行礼道:“老臣(儿臣)参见皇上。”
齐方宇入宫后,方才收到被参的消息,等在殿外的两个时辰分外煎熬,本想给外面的人传递消息,可他的人都被拦在了宫外,宫中的眼线也不见了踪影,他连如厕都有人跟着,压根没有传递消息的机会,如今瞧着面无表情的齐璟,心中难免忐忑。
相较于齐方宇,宋怀远倒是平静许多,只是脸色实在太差。
齐璟并未让他们起身,而是沉默地闭目养神,过了许久方才开口,“都察院佥都御史黄志坚参兵部右侍郎伊新结党营私,图谋不轨,你们对此事怎么看?”
宋怀远瞥了一眼齐方宇,佥都御史黄志坚是齐方宇的人,参奏伊新也定是齐方宇的主意,齐璟看似问得他们,其实是在问齐方宇。
齐方宇自然清楚这一点,大脑在快速运转,明知此事不宜再继续,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父皇,伊侍郎是否结党,儿臣并不知情,但伊侍郎家风不正是事实,不仅纵子行凶,杀害冀州布政司右参政周怀安之子,还罔顾人伦逼死亲子,实在令人不齿。京都百姓怨声载道,纷纷请命罢黜伊新之官职,贬为庶民,以正国法。”
“京都百姓怨声载道,纷纷请命……”齐璟重复着齐方宇的话,语气听不出喜怒,停顿片刻,接着问道:“这请命之人在何处,有多少人,向谁请的命?”
齐方宇心里一惊,急忙说道:“父皇恕罪,儿臣也是听下面的官员提及此事,具体如何,儿臣并不清楚。”
“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齐方宇‘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父皇,儿臣惶恐!”
“惶恐?”齐璟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奏折砸在他身上,道:“朕看你胆大得很!”
齐方宇急忙捡起地上的奏折,仔仔细细地看着,不待看完,便已惊出一身冷汗,“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是这场秋闱的副主考,每日战战兢兢,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唯恐出现差错,怎会做出此等糊涂事,还请父皇明鉴!”
“事事亲力亲为,所以才将那么多人塞进殿试名单,十人有五人是你的门客,这些年来你的门客怕是已经遍布朝堂了吧。还参伊新结党营私,朕瞧着真正结党营私的是你!”
齐方宇被吓得面色惨白,匍匐在地道:“父皇,儿臣就算再蠢,也决计不会做出此等蠢事,这是栽赃陷害,还请父皇明察!”
听齐璟又咳了起来,明福急忙端起茶杯,道:“皇上,您喝口茶,顺顺气,千万保重身子!”
齐璟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待咳嗽被压了下来取,这才看向宋怀远,道:“宋爱卿是这场秋闱的主考,对此事有什么要说的?”
宋怀远一掀衣摆,跪在了地上,道:“皇上,老臣虽是主考,却在秋闱之前便已被架空,就是个充数的,只要在秋闱露个面就行,老臣实在愧对皇上,愧对天下学子,无颜再在朝堂立足,求皇上准许老臣告老还乡。”
宋怀远始终没提‘齐方宇’这三个字,却句句都带着齐方宇,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好,很好,非常好!”齐璟接连说了三个好,看向齐方宇的眼神越发的冷。
“父皇,儿臣冤枉!”齐方宇趴在地上,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将他身上厚重的常服浸湿。
就在这时,殿外进来一名小太监,明福见状走了过去,那小太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将一封奏折递给了明福,明福接过奏折,那小太监便躬身退了出去。
明福瞥了一眼齐方宇,快步来到齐璟面前,将手里的折子双手呈上,道:“皇上,那五人都招了,这是供词,请皇上过目。”
齐璟将折子接了过来,打开后仔细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再次将折子砸在齐方宇身上,道:“混账东西,还在这儿给朕喊冤。来人,将禹王给朕拿下。”
齐方宇闻言心中大惊,慌忙去捡地上的折子。不待他看完,殿外便进来两名锦衣卫,将齐方宇按在了地上。
齐方宇挣扎着大喊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
“人都招了,你居然还死不悔改!”齐璟冷眼看着他,道:“传朕口谕,废齐方宇为庶人,幽禁东陵皇庄,无招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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