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柳村啊?”那小贩放下担子,听到内卫打听的地方后,态度明显热情了些,指了指前面那岔路口道:“没多远了,从前面那路口向左拐,再走约莫三里地就是。”
内卫点了点头,刚想道谢,那商贩却上下打量他一眼,主动问道:“我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们到蓬柳村可是为了到许家食肆吃饭?”
内卫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那你可要快些喽。”那商贩一脸高深莫测地晃了晃脑袋:“这几天去许家食肆吃饭的人可不少。要是去的晚了,那些招牌菜可就卖光了。”
“那许家食肆竟然这么受欢迎吗?”内卫道。
闻言,那商贩“啧”了一声,看向内卫的眼神仿佛像在看一个土包子,分明在说: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的,却连这个都不知道?别是装出来的吧?
内卫被小贩用这样的目光打量,顿时一阵不忿。要知道跟着他们大人,他们不管去哪,人们都是用敬畏的目光看自己。结果来了这乡野山村后,竟然要被一个小贩歧视。
他顿了顿,忍不住开口:“其实我们公子此行主要是为了见一位朋友。”
小贩狐疑的目光在内卫脸上徘徊,“你们公子的朋友,不会是谢郎吧?”
“自然就是谢郎。”内卫挺了挺胸膛,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后,他心底突然涌出一种自豪的感觉。
“你们公子是谢郎的朋友?”小贩问道,态度分明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诶你这人……”
内卫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是他们大人!内卫心里一咯噔,赶紧转身,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那还不回去?”
乌菏的整个人的面容都笼罩在纱笠之下,暗色的薄纱又给他本就冷冽的声音蒙上了一层朦胧而神秘的色彩。
乌菏转身离开,带动着头顶的纱笠也飞起一角,配上他的气质,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惊心动魄。
内卫赶紧向那小贩道了句谢,然后匆匆跟着乌菏回了马车。
看着辘辘驶过的马车,小贩站在原地怔愣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想:刚刚带斗笠的那人说不定真是谢郎的朋友。
至于他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大概是两人的气质都不似凡常,一个清冷肃杀,一个明朗出尘,所以才会让他有了这种感觉。
谢虞琛早就知道乌菏今天要来的消息,他本想让许大郎代自己到村口迎接,但又想起许大郎对于乌菏的畏惧。
出于对于众人情绪的关照,谢虞琛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叹了口气决定自己前去迎接。
这样又湿又冷的天气,他实在不想出门,还要像个傻子似的站着等几个时辰。
不过最后,谢虞琛还是没有亲自前去。原因是他灵机一动,想起村里还有高鸿等人,既熟悉蓬柳村的情况,而且还是乌菏的亲卫。派他们去迎接,简直再合适不过。
于是谢虞琛便拍拍高鸿的肩膀,自己转身去了肥皂作坊。
前段时间,制作蒸馏器皿的工匠送来了第二套设备,院子里愈发显得拥挤。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谢虞琛收回来的那些干花可以开始蒸馏,库房里的空间能稍微腾出来一点。
不过干花在蒸馏的过程中,和之前的鲜花还有一些细小的差别。谢虞琛不太放心,便亲自过去盯了几天。
这也是他除了天气寒冷以外,第二个不想去迎接乌菏车驾的原因。
于是,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赶到平蓬柳村的乌菏,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熟悉的几个亲卫站在村口的草亭里,揣着手在原地打转,时不时地还探出一个脑袋,朝远处的官道上张望几眼。
姿态简直与身后来来往往驾着驴车的百姓融为一体,从他们身上看不出半点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金甲军的气势。
“谢虞琛呢?”乌菏隔着轻纱扫过身前半跪的众人,不出预料地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回大人的话,谢郎他,他……”内卫支支吾吾半晌,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能替谢郎解释清楚:
为什么他们金尊玉贵的巫神大人来访,身为主人的谢虞琛却自顾自躲进了作坊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谢某来晚了。”正当内卫自暴自弃地打算实话实说时,他身后便传来谢虞琛带着笑的声音。
幸亏谢郎来了。内卫长舒一口气。
谢虞琛自然不可能不管不顾地把乌菏晾在村口。他在高鸿今天出门前,就嘱咐对方,一旦看到乌菏来了,就赶紧派人通知自己。
好在高鸿这人还算靠谱,传信的速度还算快。谢虞琛听到消息后立马就往村口走,虽然来得晚了些,但还不算太失礼。
“无妨,进村吧。”乌菏摘下斗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谢虞琛片刻后,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谢虞琛“嗯”了一声,语气不变:“我已经让人在食肆备好了热水和饭菜等着。”
乌菏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地表情,话也很少,听着谢虞琛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蓬柳村的风土人情,偶尔应一声,二人之间的气氛倒也不算僵硬。
“我闻着谢郎身上,似是有股什么香气。”
乌菏突然插了一句嘴,因为语气太过自然,谢虞琛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揪着自己的衣袖闻了闻,解释道:“我刚从作坊过来,估计是沾了一点花露的香味。”
“花露?”乌菏仿佛来了一点兴致,忍不住问道:“这是何物?从花中提取出来的香露吗?”
谢虞琛没想到乌菏一猜就中,忍不住挑了挑眉。
“是栀子的香气吗?”乌菏又问。
谢虞琛点了点头,他刚刚出门前,作坊蒸馏得确实是栀子花。
第56章
往食肆走的马车里, 谢虞琛想着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液体香味剂应该还是比较新奇的,便向乌菏提议道:“大人若是好奇, 我待会儿便带大人去参观一下花露的制作过程, 可好?”
“不过这一路舟车劳顿, 等吃过饭再去也不迟。”谢虞琛想了想,又补充道。
“没关系, 不急的。”乌菏摇了摇头, 不甚在意地说道。
也是,大老远来一趟,总不可能吃顿饭就走,有的是时间。谢虞琛转念一想,便暂时放下了要带乌菏去工坊参观的念头。
为乌菏准备的宴席就设在谢虞琛的院里。菜肴是厨房的人们踩着点烧好的, 都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就连桌椅靠垫, 也都是从别处临时挪过来的。
没办法, 毕竟这儿平日里就只谢虞琛一个人吃饭, 罗汉榻上置的一方矮几足够他用。多的那些家具谢虞琛嫌它们平白占着地方,就都让许大郎给搬到别处了。
屋里只留了几样必要的家具, 空间倒是大了不少,就是略微显得寒碜了些。
夏天的时候还好,摆上点花花草草,还能称得上是“清雅”。可现在数九寒天的,即使有干花鲜果做装饰, 但在外人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
显然乌菏也是注意到了屋里的装潢, 环顾四周后,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谢郎的居所……”
“怎么了?”谢虞琛瞥了他一眼,心道:那些乱七八糟的装饰品没用就不摆呗,又不是仓库,非得堆得满满当当才好。
“没什么。”乌菏轻轻摇头,在座位上坐定,“就是觉得……非常特别。”
那是自然。这种在后世这可是叫极简风,很有逼格的好吗?恰巧仆役那边端了桂花酒过来,谢虞琛便瞥了他一眼,坐到了对面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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