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水县百姓的热情极大的激励了男人要做猪肉脯的决定。数了数今日赚到的银钱,即使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昏暗,但男人还是和妻子一起,熬着夜又赶制了一批猪肉脯。
当时从食肆学到猪肉脯制作技术的又不止男人一个。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不是没想过做了猪肉脯卖。只不过恰好轮到男人休息,才让他最先捡了这个便宜。
没过多少天,其他人将制作猪肉脯的技术教给家里人后,便有更多的肉脯出现在了市面上。
但因为在制作肉脯的细节上有许多差异,用的调料也不太一样,所以每家做出来的猪肉脯味道也并不相同。
有的油脂多一点,有的则偏柴;有的偏甜口,有的则辣一些,全凭顾客的喜好挑选。为了招揽顾客,他们在叫卖时还会特意说明自己家的猪肉脯是哪种口味。
不过要说猪肉脯的味道最好的一个,那还属谢虞琛最初做出来的那批。
那批猪肉脯给乌菏送了大半,又留了一点给自家人吃。外人是没有尝过谢虞琛亲自监制的猪肉脯的味道的。如果他们尝过,那现在市面上的猪肉脯恐怕就再入不了他们的眼了。
只不过谢虞琛没有和村人竞争的打算,食肆也没有继续做肉脯,村人才能踏实卖自己做的简易版。
第68章
“咱们食肆为什么不继续做猪肉脯了呢?”
许大郎是个寡言敦厚的性子, 做事多说话少。余娘子基本跟着丈夫走。食肆的其他人对谢虞琛的敬畏程度与日俱增,也不太会大大咧咧问出这样的话。
会问出这个问题的,就只有谢虞琛留在身边教导的余小郎。
谢虞琛平日里就教育他要保持好奇心, 多问一个“为什么”。慢慢地余小郎在谢虞琛面前就变得坦率了许多, 有什么问题自己想不明白, 就会跑过来问他。
“这很简单啊。”谢虞琛放下手里的账册,似是随口解释道:“食肆现在的生意已经够咱们忙碌了, 而且猪肉脯做起来又非常麻烦, 费心费力不一定划得来。”
这个问题如果仔细掰扯起来的话并不简单,谢虞琛便挑着余小郎能明白的说了几句。
“这世上的生意有很多,但咱们不能见一个能赚钱的生意,就想着要揽到自己手里。这往大了说是贪心。往小了说,就是咱们的精力有限, 不可能顾及全部, 一味地贪多并不好。”
余小郎先是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 便仰起头, 说话的语气也比往常快了不少:“老师的意思是不是这样——”
“就拿肉脯来说,如果我们也制作猪肉脯, 因为厨房的人手有限,肉脯做起来又比较麻烦,所以便要分出去很多人。这样反而会耽误食肆原本的生意,比如上菜的速度变慢什么的,对于咱们来说就得不偿失了。”
“对, 就是这样。”谢虞琛赞许地点了点头。
但还不等余小郎高兴,他便又问道:“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你最开始说过的话了?”
“啊?”余小郎愣了一瞬, 显然是没明白这里的“话”是指什么。
谢虞琛便继续提醒道:“我记得你曾和我说过,你的梦想是让更多的人都吃饱饭?”
听到这句话, 余小郎面上的疑惑倏地散去,头垂得老低,两颊也臊红了。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响起他羞愧的声音。
“老师对不起,我……”
“好啦,没关系的”谢虞琛适时安慰道,“现在记起来就好。”他伸手拍了拍一旁的座位,示意余小郎坐下。
对于教育小孩,谢虞琛其实并没有多少澎湃的热情。当初之所以会答应收余小郎做学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方那句“让人们都吃饱饭”。
这段时间余小郎跟在谢虞琛身边,耳濡目染,学习了不少经商、为人处世之道。但谢虞琛并不想让他最后只做一个成功的商贾,家财万贯也不应该是他理想的终点。
如果余小郎在长大后改变了自己的理想,谢虞琛倒是也不会怪他。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他自己小时候还写过“我要当一个科学家”的作文。
但初心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的。谢虞琛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把余小郎往对的方面教育,觉得对方走偏后像现在这样出言提醒一下。
即使谢虞琛说了不怪自己,但余小郎却一直都没从那种羞愧和懊恼交织的情绪中走出来。
谢虞琛叹了口气,原本今天是打算继续带余小郎练字的,但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硬学效果怕是也不好。
想了想,谢虞琛从榻上站起身,拍了拍余小郎的脑袋,“出去走走吧。”
两人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香皂作坊。因为金甲军离开后,原本两个人的事情便成了一个人做,这几天作坊里的工匠们都格外忙碌,见了谢虞琛也只是微微一点头,便又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这几天谢虞琛一边在物色着招工,一边又把工匠们的工钱往高提了提。
有了工钱,工匠们对现在要做更多的活便没什么异议。累是累点,但有钱赚。许多人可是连累的机会都没有。
“老师是在考虑招揽工匠的事情吗?”见谢虞琛的目光似乎在盯着院里的皂模看,余小郎便猜他可能是在思考招工一事。
“差不多吧。”谢虞琛略一点头。
作坊现在急需人手,总不好一直让这几个工匠顶着。但人也不是这么好招的,单是吃住皆在作坊一条,就拦住了许多人往出迈的脚步。
这年代的工匠本不难招,就拿许家食肆来说,每次传出要招帮工的消息后,来应聘的村人们多到将食肆的门槛都踏破。即使是不在食肆做工的村人,空闲的时候也会去城里找些活做。
但这和谢虞琛想要的人不一样。人家都是有田地的人家,做工不过是在农闲时候赚个外快补贴家用。他想要的是全职的工匠。
但除了流民之外,即使是没有土地,人家也都是有正经营生的,不然也养活不起自己和家人,怎么可能放弃一切来谢虞琛这儿打工。
这样一来,留给谢虞琛选择的余地就很小了。再加上江安府虽不比靠近京城的那些地方富饶,但没灾没害、风调雨顺,百姓的日子还是不错的。如此就更不愿意来谢虞琛这儿做工了
他总不能祈祷天降一场灾害,生造出许多流离失所的百姓吧?这也太缺德了。
而且谢虞琛难招到人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现在的消息太闭塞。他这儿需要用人的消息最多传到附近的几个村子,再远一点的地方就没人知道了。
见谢虞琛忧心招工的事情,余小郎也跟着皱眉。这会儿,他心里其实也萌生出一个念头:实在不行去卖人的贩子那买几个奴隶,也省得谢郎每天为这件事烦心。
余小郎即使再早慧,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孩,根本藏不住什么心思。谢虞琛往他脸上扫一圈,就能大差不差地猜出他的想法。
“你可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去牙行买几个身强体健的奴隶回来?”
和当初在乌菏面前回避这件事不同,乌菏和他都是成年人,许多事没必要一条一条拿出来掰扯。但对余小郎,谢虞琛是打算把这件事摊开了和他说的。
除了学习知识以外,小孩子的品性也要早早塑造,不然等到成形后再往正的方向拽就很难了。
相比于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孩,余小郎这种之前过过苦日子的,显然对奴隶有着更复杂的认知。
当初他爷娘过世,家里只剩他和他阿姊相依为命的时候,也不是没人劝过他们。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怎么能把日子过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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