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寿的表情还是有些犹豫,谢虞琛又道:“我既然选择了带你们走,肯定是要对你们负责的。”
会对他们负责吗?听到这句话的徐寿心口发堵,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意味。
他似乎是从来没想过谢虞琛这种他们高不可攀的人物,竟然有一天会如此温和地对待他们,甚至给出了类似承诺的话语。
徐寿垂下脖颈,指尖有些微微地颤抖,许久之后才抬起头,在一直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的视线中,慢慢地开口:
“闻家的兄弟二个……似乎想要带着自己的妻儿母亲一起走,……他俩阿耶早亡,家里只剩这么两个男丁,估计是不放心留她们几个女眷在家。”
话毕,徐寿又重新对上谢虞琛的目光,等待他的回答。
谢虞琛点了点头,“想带家人一起走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最好可以等自己安顿好之后,再把家人接过去,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还是谢郎想得周全。”
“不过也不用急着收拾东西。”谢虞琛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接着补充道:“林场那边的事情还没安顿完,还有京城和……那边。”
谢虞琛含混了一下,在最后总结道:“反正离启程还是有一段时间的。”
“是,小人明白了。”
林场那边,说实话其实已经没什么需要谢虞琛格外花时间和精力去关注的了。这几个月每个厂房都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工匠们各司其职。
不管是流程划分、规章制度,还是人事的奖惩晋升机制,谢虞琛都已经尽自己所能地做到了完善。对于林场,他现在能做的事已经不剩多少了。
趁着时间还早,谢虞琛让小厮把在书房临摹字帖的余小郎叫了过来。
可能是这个时代的人抽条长个的年纪本身就早,又或者是余小郎的伙食还算不错,又在谢虞琛的要求下严格锻炼身体。在东山州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余小郎的个头窜得飞快。
据给他做衣服的绣娘描述,做这孩子的衣服,每次都要比远本的尺寸多出来两三寸才行。要不然今天做好的衣裳,还不等穿旧呢,就已经小得露一段胳膊或是一截脚腕了。
这算是一件好事,谢虞琛笑笑,倒是从来没有怪罪过余小郎太费衣裳。不管什么年代,对于男子的身材,总是以高大挺拔为美的。
谢虞琛自己就不矮,一米八几的身高,手长腿长,刚出道的时候不知道被多少个造型师夸过是天生的衣架子,老天爷赏饭吃。
他自然也愿意让自家孩子长得高大一点的。也叮嘱绣娘不必刻意把衣服做得太大,不然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不好看。
不过身高这东西好像还是遗传的基因多一点,谢虞琛没见过余小郎那早逝的爹娘,不过看他阿姊的身量,余小郎应该有很大概率能长个不错的个头。
至于穿小了的衣裳,不管是洗干净送人,还是拆剪开做成坐垫一类的物件,都不算是浪费。
这年头大家都很节俭,别说是完完整整的好衣裳了,就算是别人送一件稍微破了点的衣服,许多人家都不会嫌弃,甚至还会千恩万谢地收下来。
破一点怎么了,剪一块布头打个补丁,不就又是一件好衣裳了吗?不比用粮食去换省钱得多?
谢虞琛在东山州的住处从前是一座官邸,地理位置自然是整个城中最好的。但这又不意味着他们周边就没有住着穷人了。
和他的住处就隔着一条巷子的那条街上,那一整排十几户的人家的日子,都过得不怎么宽裕。其中还有户人家是做豆腐的。
都说“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这可不是一句随便编的瞎话。撑船和打铁先不说,磨豆腐就单靠那一架好几百斤的石磨一圈一圈地压。
一缸豆浆少说也得片刻不停地推半个时辰的石磨,那辛苦可想而知。天不亮就得起来磨豆子、煮豆浆、滤豆渣、点豆腐。若是做得晚了点,豆腐就不好卖了。
若是家里有个牲畜还好说,用牲畜来拉磨能省大半的劲儿,但这年头大家连肚子都够呛填饱,哪有多余的钱让你去买牲畜?还是得靠人去一圈一圈地推石磨。
除了做豆腐的一户人家,其余人的日子也没过得有多惬意,总归还是辛苦的。
不过在这个年头,能养活一家老小,不因为粮食不够吃把家里的娃娃送人发卖,也不因为衣裳不够厚冻死在寒冬腊月,就已经比很多人过得好了。
大家倒是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只不过这两年日子似乎明显得好过了些。
从前东山州一到夏秋之际是一定会发洪水的,运气好的话只是损失一点钱财,但若是倒霉些的,可能就连命都丢在暴怒的洪流中去了。
但自前年东山州水患过后,好像接连两年夏天都没听说哪里再发洪水。雨自然还是下的,只不过河水不曾决堤,也没有失控冲毁堤坝,冲垮庄稼,冲倒房屋。
据说是因为这两年官府组织人开挖水渠,修建水库堤坝的缘故。也有人说是林场的千亩杜仲树起到了作用。
前者人们尚且能够理解,但后者就让众人一头雾水了,那杜仲树不是为了提炼杜仲胶栽种的吗?怎么还跟洪水扯上关系了呢?
不过人们疑惑了一阵儿之后就也将其抛到脑后去了。管它杜仲林是不是跟洪水有关呢,他们东山州不再每年遭灾总是铁板钉钉确定了的真事儿。
不用时时刻刻在水患隐忧下担惊受怕的东山州百姓,对于生活的热情显然高涨了很多。
起码房子大家敢建个好的了;牲畜也不怕辛辛苦苦养了一年,刚能出栏的时候就被洪水冲走了。就连那些低洼处、坡地上的无人耕种的荒田,众人也乐意在官府的组织下去开垦种植了。
如果说早在两年前,官办的采石场还是人们抢破头都要去的好活计的话,在两年后,已经很少有人家会主动把家里的青壮送去采石场做工了。
一来采石场的活计确实辛苦,天天不是用灰土洗脸就是用黄泥擦手,而且都是重苦力的活。
从前人们馋的是采石场给出的高额报酬,再加上整个东山州确实没有更多的工作岗位,人们才会趋之若鹜地往采石场涌。
但现在整个东山州到处都是能谋生的活计,哪怕是给城里的酒楼客舍做帮工,一个月下来赚的钱也足够养活一家老小。采石场对于人们的吸引力自然下降了好几个台阶。
现如今也只有那些家里实在是缺钱,又不乏一身力气的年轻人,会去采石场谋个职位。
不过也有人说了,有那个力气去城东的租车行登记一下,然后租一辆人力车在城里接活拉客,不比在采石场苦干强?
若是运气好,被那些富贵人家看上,去做了人家包月甚至是包年的车夫,每天负责接送府上的郎君女眷。
事少、稳定,赚得钱还多。
哪怕只是普通的车夫,待遇也比很多行当要好得多了。和谢虞琛的住处隔了一道巷子的那条街上,就有几户人家是跑人力车的。
托住得离谢郎府上只隔一条街的福,平日里,不仅能意外地得几件谢郎府上小厮送来的旧衣裳,或是别的谢郎不要了的、但是还很完整的物件。
这些东西哪怕是拿去集市上折旧卖,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谢郎却全都分文不取地送给了他们。小厮的态度也很是温和。
其实哪怕对方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的态度,把不用的东西丢给他们,他们也不会怨恨什么。毕竟他们是真真切切地得到了好处。
但对方这种带着温情的善意无疑会让他们更加开心。就连送过来的旧衣服,每件都是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再叠整齐的放到他们窗前的,有的甚至还能闻到一点淡淡的皂荚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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