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人劝说谢虞琛放下车帘。
在谢虞琛身边候着的人依旧是周洲,他沉默地揣起袖子出了马车,低声吩咐了一句,应当是让人去取手炉过来。
因为在片刻后有一阵马蹄声在马车旁响起,紧接着周洲便从马车外捧了一个手炉回来。手炉外面还套了一层毛绒锦缎的布套防烫,刺绣精良,一看做工便知价值不菲。
在之前相处的那些时日中,谢虞琛和周洲早已经熟络了不少。见周洲进来,谢虞琛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随口问了一句行程安排。
原本谢虞琛也是做好了出行准备的,行程自然也有规划。只不过现在有了金甲军随行,谢虞琛也乐得少操心,直接让对方接手了这方面的各项事务。
从周洲口中吐出几个陌生地名,谢虞琛沉默片刻,果断地停下了接着问下去的打算,“算了,到地方你叫我就行。”
周洲“哦”了一声。这回在离开东山州的人群中,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看起来年岁都不大,不过一眼能看出来都是干过活的。
双手粗糙生茧,但不是周洲这种常年习武留下的茧。关节略微粗大,但是手指非常灵活,腰背佝偻,基本一眼就能判断出是干什么的。
但与周洲所熟悉的工匠不同,那些人身上携带者的某种特质,却是一般工匠所没有的。
周洲很难用语言去形容那种与寻常工匠的不同,他心想,毕竟是谢郎身边的人呢,特别一点不才是最正常的吗?
不过当他们遇上一身甲胄的金甲军士兵时,面上难以掩饰的畏惧还是很明显的。
在吃饭的时候,周洲有心想跟这些个木匠套个近乎,好弄明白谢郎为什么会对他们另眼相待。
只不过还没等他靠近,那些个木匠就端着自己的饭碗,警惕而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搞得周洲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是该退还是该进。
最后还是谢虞琛笑着叫住他,让他别去吓唬人家。
周洲:“?”
他怎么就是吓唬人家了?他明明只是想和对方交好的。
不过除了这些新面孔之外,谢郎身边经常跟着的那个名叫余小郎的半大男郎却不见了踪影。周洲有些疑惑地问了管事一句:“谢郎身边的那个小郎君呢?”
“大人说的是余小郎吧?”管事笑着说道。
见周洲点头,管事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原本谢郎也是打算带余小郎一起去梁州的……”
“那我怎么没看到他?”周洲问。
管事笑道:“但谢郎这一走恐怕不是又要忙活到明年嘛。谢郎就想着余小郎也有一年多没回过家了,之前在榆林的时候,家里隔段时间还能让人捎封信过来。”
“但自从来了东山州,山高水远的,寄信也不方便,就算是小郎自己不想家,家里人估摸也想得紧了,就想着要不让小郎回一趟家,等到明年开春,再随商队一同来梁州这边也行。”
“前些日子谢郎给他阿姊姊夫寄了封信,他阿姊姊夫也是这个意思。正巧遇上从江安府来的商队,谢郎与他们管事也相熟,便托对方将余小郎带到江安府,跟他家里团聚些时日。”
周洲回忆了一下自己去年见到那小郎君的时候,虽然言行谈吐就跟个小大人似的,行事比京城许多世家家中的小孩还要周全成熟得多。
但只看模样就知道,那余小郎的年岁并不大,周洲估摸顶多就是十来岁。
这么小的孩子,若是放在他熟悉的那些人家,家里人都不知道怎么宠着呢,生怕磕了碰了,或者在哪受了委屈。哪怕是周洲自己,在和余小郎一般大的时候,都还在爷娘身边耍赖撒娇地不肯念书习武。
余小郎这么小的年岁就跟在谢郎身边,闯荡也好,见世面也罢,都不是一般小孩能吃得了的苦。
收获的机遇和阅历……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而且还是谢郎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
周洲默默地感叹了一句,这小郎君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啊!
不过现在的余小郎还没有生出这方面的心思,他坐在商队的拉货的马车上,左手拿着烤饼,右手握了水囊,狼吞虎咽地吃饭。
谢虞琛既然会把他托付给这队商队,肯定是确信对方在待遇上不会苛待余小郎。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商队的管事待余小郎确实算得上一句“周到”。哪怕是走夜路赶行程,管事都不忘给余小郎添床被褥,关照他晚上睡觉冷不冷。
前些时日余小郎主动想办商队做些零碎的活计,也都让管事故意板着一张脸给拒绝了。
只不过他们到底是急着做买卖的商队,在行程上不可能跟以游历为目的的人们相比,那般自在悠闲,多少还是要辛苦一些的。
余小郎虽然跟在谢郎身边时,处处有人照看,但他自己是很能吃苦的,因此倒也不觉得跟着商队赶路是一件多辛苦的事情。
让他感到茫然无措的,更多的还是心里翻腾的各种情绪作祟。纷繁杂乱,理不出个头绪来。
现在余小郎的心里,一边是对于阿姊和故乡的思念之情不断拉扯着自己的心脏,让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回蓬柳村。
但另一边,归心似箭的急切又被另一种情绪堵着。
这种情绪要更深刻,也更复杂。让余小郎在感到期待的同时,又有些没来由的恐慌。
马车在夜色中辘辘行驶的时候,不知道为何,余小郎突然想起了他离开蓬柳村时,谢郎问过他的一句话。
谢郎问他:“将来想做什么?”
余小郎闭上眼睛还能分毫不差地想起当时的情景——
谢郎询问他时的神态,他当时是如何回答,心脏又是如何激烈地跳动。
但如果让现在的他再次重新回答这个问题,他真的还能再那么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想要所有人都吃饱饭”吗?
让若有人都吃饱饭……
他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这句话说出口的呢?
这真的是自己真的能做到一件事吗?
在跟着谢郎见识过那么多人,经历过那么多事后,他还有信心和勇气说出同样的回答吗?
余小郎忍不住问自己。
这不是,也不可能是你一个人能做到的事。
这需要无数像他一样的人,也许穷极一生的努力也无法到达那个目的,但只要一步步往前走,他们就会离那个目标一步步更近。
“不是吗?”谢虞琛把他随手捡来的一根羽毛制成的蘸水笔扔到了一旁,抬头瞥了一眼周洲,“难道这两个数相乘的得数不是三千六百一十二?”
周洲伸长脖子努力看着纸上的算式,不知过了多久才像刚回过来神似的,点了点头,心虚一笑:“好像是算错了。”
“不是算错,是又算错了。”
谢虞琛无奈,这已经是周洲算错的第不知道多少道题了。可能计算他哪道题做对了,还要更简单一点。
前两天谢虞琛觉得百天内赶路无聊,正巧周洲问起他当初在宝津渡时教茶楼众人的算术法,谢虞琛便只当是打发时间不过,教了众人几句竖式计算,还有一些简单的体积公式。
竖式计算并不是什么复杂东西,跟在谢虞琛身边的人基本都会。
最开始他们也不觉得这竖式计算有什么精妙之处,直到后来在生活里用上了这个法子,众人才意识到这计算方法到底有多方便。
之前遇上什么需要算计的数字,肯定得去搬算盘出来,但那算盘珠子又不是人们天生就会拨的。而且也不是每次都有时间让他们拿出算盘放在桌子上慢慢拨算。
但谢郎教的这些方法可不一样,别说是桌子了,哪怕你没纸没笔,从树上折根树枝,蹲在地上就能直接计算,不知道有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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