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之前陈六郎的阿父教导自家儿孙时说的那样,对于朝中争斗,他们敬而远之,对哪一方都不特别亲近,明哲保身才是生存之道。
而牵扯到权势争夺中的世家高门,乌菏也没有那么莽撞,打算一下子和他们所有人对上。用拉拢一半打压另一半的办法,将其分而治之才是正确的策略。
毕竟刀没有真正架到自己脖子上的时候,谁都觉得自己是那个鹬蚌相争中得利的渔翁。
就像之前的私盐一案,从中获利的是世家。但把这一案的导火索,也就是那张假的盐引捅到乌菏面前的,也同样是世家出身。
毕竟谁都知道盐业一行利润巨大,可盐业也不是谁都能分一杯羹的。
如果把盐营比作桌上诱人的珍馐美食,那么那些世家就是在一旁垂涎三尺的食客。
这场私盐案,便是因为桌上的位置有限,只有把原来分割美食的人拉下去,空出桌上的位置来,那些在远处望的人才有机会坐到席上,品尝到桌上的绝世美味。
乌菏想要打压世家气焰,世家又何尝不想借乌菏的势为自己扫清政敌呢?
一场私盐案,下狱的官员从绥桐到沛川再到京城,有近百人之多。
如此雷霆手段,清扫一批世家豪强后,空出来的那些官位,一半由在这一案中出了力的世家儿郎担任,而另一半则是落在了由乌菏选出来的人身上。不论出身,能者任之。
而除了明哲保身的小世家、拉拢一批打压一批的豪强以外,世家里还有最特殊的一派,也就是顺应趋势发展的淮陵沈氏。
第63章
沈家传承百代, 即使是前朝覆灭,沈家也依旧在风雨中屹立不倒。在淮陵一带,百姓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叫“百年王朝, 千年沈家”。就足以见得沈家传承之久。
沈家能传承这么多年没有覆灭, 最关键的一点便是沈家人审时度势的能力。
急流勇退,谓之知机。而在世家与皇权的这场斗争中, 沈家的“退”并非明哲保身的抽身退出, 而是已经预料到这场斗争的结果必定会以前者的落败为终结。
所以沈家既不参与到世家之间的争权夺势中,也非在一旁观望。而是主动帮助地方修书阁、建学院,捐钱捐物,基本上已经成为了“为富且仁”的代名词。
而沈家人对于儿郎后辈的管教约束也是极为严苛。像刘开那样仗势欺压百姓的奸恶之人,基本不会在沈家出现。
乌菏会对世家下手, 一是因为他们权势太大威胁皇权, 导致朝中许多无半点才干之辈相互勾结, 寒门子弟无晋升机会。二来则是因为他们称霸一方, 土地兼并导致当地民不聊生。
这两个原因沈家一个不占。沈家出仕的子弟也都是有真才实干的,即使是用科举考试的方式选拔官员, 沈家儿郎也有把握能拔得头筹。
沈家虽然表面上是站队了乌菏一派,但却并不需要在这场皇权与世家斗争的漩涡中挣扎沉浮。乌菏给谢虞琛谋的这个沈家义子的身份,也算是尽可能地让对方远离了这场纷乱中。
乌菏心有亏欠,才会想方设法地百般弥补。但对于被弥补的那个人来说,谢虞琛心里其实并不觉得乌菏哪里亏欠了自己。
东山州一事上, 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出自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去做的,至于之后的名和利,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自然也不会太在意。
谢虞琛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是:完全出自双方你情我愿的合作, 没有什么一方亏欠另一方的说法,乌菏也不必总想着弥补些什么。
不过既然乌菏要给,他也不会去推辞拒绝。像淮陵沈氏那种大肥羊,既然已经被乌菏送上门了,他不宰一顿实在是对不住对方的好意。
……
眼下,乌菏正端端站在肥皂作坊里,侧着身子盯着面前正在工作的香水蒸馏器看。
原本香水蒸馏都是在门外的院子里完成的。后来是天气太冷,对花露的蒸馏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谢虞琛才让人把它们搬进了屋里。
毕竟那一整套蒸馏器皿的体格实在是庞大。即使是放在院子里,也只能堪堪摆得下两三套,把这间院子里的“原住民”,也就是肥皂加工的锅具模子,都挤兑到了旁边的两间紧挨着库房的偏房里才作罢。
现在蒸馏器皿被搬进空间更为狭小的室内,屋里的空间顿时就变得拥挤起来。
除了守在蒸馏器皿前添柴、收集花露的两个工匠以外,再容下谢虞琛和乌菏两个人后,屋里几乎已经到了寸步难行的程度。
在乌菏身边贴身跟着的金甲卫都被留在了作坊外面,连院门都没进去。
就连谢虞琛自己,都只能站在门口,半个身子在屋里,半个身子在屋外。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屋内实在逼仄,大人还是出来说话吧。”谢虞琛见乌菏收回了看向蒸馏器皿的目光,看样子似乎是参观完毕,便适时开口道。
乌菏应了一声,走出屋子,和谢虞琛并排站在了外面的台阶之上。
二人身后是作坊半开着的窗户。因为提纯花露需要不停烧柴煮水,源源不断的热气便混着沁香,从未闭的门窗间翻涌而出。即使是站在外面,也不觉得十分寒冷。
谢虞琛拢了拢衣袖,忍不住问道:“怎么样,大人看明白了吗?”
他开口时目光落在乌菏身上,眼神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大概是明白了一点。”乌菏知道谢虞琛问得是对于香水的制法,点了点头道。
说实话,香水的整个制作过程并不复杂。那一套看似庞大繁杂的蒸馏器皿,在一些酒坊里的蒸馏酒器上也能看出几分同源的相似之处。
蒸馏的过程不难,花瓣里有能散发出香味的物质,这一点也是人尽皆知的常识。哪怕不是乌菏,让一个有经验的工匠在一旁看过香水的蒸馏提纯过程后,回家自己也能模仿个八九不离十。
可偏偏就只有谢虞琛制出了人们从前想都没想过的香水来。只能说难得的从来不是什么蒸馏的技术,而是谢虞琛身上似乎永远不会枯竭的巧思和创造力。
不知是不是联想到前几天和谢虞琛聊天时,对方那些新颖独特的观点,乌菏忍不住又多看了谢虞琛几眼。
谢虞琛的眼睛很漂亮,眼尾略微上扬,像是某种精致而名贵的艺术品,却并不因为过分的精致而显得阴柔。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一描一画都恰到好处。
而这双眼睛之所以勾人,不在于形,而是在于他回首抬眼间如朗星一般,永远明亮而灿烂的目光。
乌菏身居高位,阅人无数,他们在看向自己的那些眼神里,有的充满贪欲,有的流露出惧怕的神色,有的则带着刻骨的恨意。
喜怒忧思悲恐惊。人的情绪即使掩饰得再好,也总会被自己的眼睛出卖。见过各种各样的眼神后,乌菏就明白,再好看的眼睛在沾染上不堪的情绪后,都会变得令人厌恶。
就连他亲手教导抚养大的小皇帝,在看向乌菏这个把控着朝政大权的权臣、为他传道授业扫清障碍的老师时,单纯的敬重也会随着他年纪的增长,逐渐融合像忌惮等许多复杂的情绪。
乌菏早就清楚这一点,他从来没想过能和小皇帝保持什么师生之间的诚挚情意,在发现小皇帝对自己多有提防后,心里自然也没有多失望。
只不过小皇帝的性子不算偏执,也不愚笨。虽然对他心生忌惮,但也没有自作聪明地在背后做什么手脚。
作为一个皇帝来看,对方各方面条件都在及格线之上,乌菏对他也就比较满意了。至于更多的感情,在乌菏看来是很没有必要的。
他没有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打算,等到小皇帝有能力亲政后,他也会逐渐把执政的权力归还给对方。如果不出意外,两个人之间应该是不会发生什么君臣相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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