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虞琛点了点头,这点说的倒是没错,余小郎也确实是这么一个孩子,可能是因为童年时期的经历,他是经常会思考许多寻常人不会考虑的东西。
特别是这几年在他身边待着,见到的各色人和事都多,不论是心智还是其他都远超同龄人成熟,更是会想一些很深奥的问题。现如今想要去外面多走走,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乌菏接着道:“他心里的问题越多,整个人就越迷茫。而这种迷茫是其他人无法为自己解答的。”
谢虞琛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是这个道理。余小郎在信中也说了,因为有许多事情一直想不明白,才生出了想要去别的地方看看,找寻答案的念头。
乌菏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对谢虞琛道:“如此你倒不如让他去外面的世界闯闯。多看、多经历些事情,说不准哪一天就想通了。”
谢虞琛看向乌菏,“你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乌菏笑笑,伸手拨了拨花瓶里新插进去的花枝,“很早的时候有过,那时候钻了牛角尖,遇上事情就容易想不通。”
“那现在呢?”谢虞琛看了一眼外面开得正好的腊梅,问道:“现在想通了吗?”
乌菏视线落在谢虞琛微微弯起的双眼上,轻轻点头。
“那就好。”谢虞琛托着下巴趴在桌案边,“既然如此,那我便回了余小郎,告诉他我同意他去边关了。”
乌菏:“若是不放心,便派几个人跟在他身边照看着点。”
谢虞琛先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后,又摆手道:“算了,等我写封信问问他的意思吧。”
“如此也好。”
解决掉余小郎的事情,谢虞琛又打量着乌菏,有些好奇他口中说的当初想不通的事情是什么,但又不好直接问。
乌菏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看着谢虞琛表情一变再变,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决定放弃了。
其实这个问题乌菏自己也很难具体地回答出来。
当初先帝册立太子时,身体其实已经不大好了。因此先帝命他任职东宫,其实是带着一点类似“托孤”意味在的。
后来先帝驾崩,他辅佐新帝继位,既要教导幼帝,又要盯着那些心怀不轨的权臣,还要压制世家,防止世家权大威胁。
百姓畏惧他,世家憎恶他的同时又忌惮他,等到皇帝年长,对于一个大权独揽,甚至有可能威胁到皇权的大臣,又会是怎样的一个态度?
其他人将一腔热血抛尽了,好歹还能换来史书上的半页功绩。但乌菏的血都快被京城的漫长冬天给冻透了。可先帝于他有恩,这条路他又必须走下去。
其实还是有不甘的吧,不然又为何会想不通那些问题。
还好,三年前的宝津渡,他遇上了谢虞琛。
一条路上走了快十年,直到今日才终于不是孤身一人。
第119章
祭天大典当日, 天未破晓,谢虞琛就被人从睡梦中叫醒。
从温暖的床榻中爬起来的那一刻,谢虞琛无比后悔自己那日为什么要主动向乌菏开口, 去这劳什子的祭典。
当初也没人告诉他祭天大典需要这么早起。
凌晨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雪, 天气一直阴到了他们到祭坛的时候。
多么适合躺在被子里睡懒觉的天气。谢虞琛在人群中轻叹了口气。
钟声鼓乐响起后正式开始祭典。因为祭祀的是天地, 因此祭坛之上没有任何建筑,上面摆着各种礼器贡品, 一眼望去, 烟云缭绕,还真有种震撼人心的意味。
但谢虞琛始终处于一种萎靡不振的状态中,从焚香开始一直到大典结束,他其实都没太搞清楚这中间经历了哪些流程。站在祭坛上的只是一个躯壳而已,他的灵魂早已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一没有官职在身, 二又不是皇帝选出的随行人员名单中, 到底为什么要主动来受这个罪?直到祭典结束, 回了这几日斋戒住的地方, 谢虞琛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住的是一个偏殿,距离皇帝的斋宫也就隔着百十米远。因为要斋戒沐浴, 克制私欲,所以屋内装饰也都以朴素为主。
祭天后的食物被分配给了皇帝和各位王公大臣,因为只添加了最基本的调料,味道算不上好。谢虞琛囫囵吃了个半饱后,就让随行的侍从下去, 自己进屋补觉去了。
乌菏进门时,谢虞琛正靠在榻上休息, 听到屋外的声音,他才勉强坐起, 从旁边扯了两个软枕垫在身后,耷拉着眼皮看向对方。
乌菏身上还穿着祭典时的冕服。
庄重、肃穆,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身份使然,他的冠冕要比其他人的更精细复杂。因为刚摘去礼冠,银发半束,散落下来的一部分与深色的衮衣相衬,显得愈发……
谢虞琛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许多。
见谢虞琛盯着他的衣服,乌菏站起身:“我先去换掉这身衮衣,待会儿再过来。”
“……哦。”
过了片刻,没等来去换衮衣的乌菏,反而先来了一身明黄的小皇帝。
谢虞琛刚起身准备行礼,就被小皇帝给拦住了。
对方似乎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轻车熟路地踩着足踏坐到谢虞琛对面,冲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谢郎千万别别张扬,我是背着宝福公公跑过来的。”
谢虞琛看了一眼门外的侍从,轻轻点了点头,坐回了原位。
“亚父不在这里吗?”小皇帝问道。
谢虞琛有些惊讶于他对乌菏的称呼,轻轻挑了挑眉,但还是正儿八经地解释了一番对方的去向:“巫神大人刚刚来过一趟,说是去换衮衣,应当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小皇帝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又扭头问他:“谢郎在平日里也这么称呼亚父吗?”
这么郑重其事的叫“巫神大人”?
谢虞琛沉默地张了张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尴尬如影随形,差点把身后的引枕捏变形,勉强才维持住了自己的表情道:“……对,但,可能平常,私底下会稍微随意一些。”
“哦,原来是这样。”小皇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垂着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谢虞琛不想去猜测对方到底明白了些什么,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道:“臣这里还备着一些糕点,不知道陛下用过午膳没有,要不要稍微吃几口。”
对方的眼神肉眼可见地亮了许多,迫不及待地点头。
谢虞琛从屋里取出一盒糕点,是祭天大典前他专门让厨房做的。外面的酥皮用的是胡麻油,有一股很独特的香味。而且因为是从植物里榨取出来的,所以即使是斋戒也不影响食用。
他估计小皇帝应该是从祭典开始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他这个年纪又格外容易饿。点心端上桌后,几乎是三两口就解决掉一块。
看给孩子都饿成什么样了。谢虞琛用一种略带怜爱的眼神看了一眼正向第三块糕点伸手的皇帝,赶紧倒了杯茶递给对方:“先喝点茶顺一顺,当心吃太快噎着。”
小皇帝拍干净手上的糕点屑。接过谢虞琛递来的茶盏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后,才含糊不清地道:“亚父之前还和我说,等谢郎进京后,让我有事多来请教谢郎。日后若是没事,谢郎能常来宫中吗?”
谢虞琛倒茶的动作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开口:“如果陛下不介意的话,臣定当遵从。”
他虽然不知道乌菏还说过这样的话,但能与皇帝多接触接触总归不是什么坏事。若是一国之君贤明,整个国家也能发展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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