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些衣物、器物上的恩惠,一年前,谢郎好像是要给他府上的小孩子找启蒙的先生。这种事情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是听人说过的。
那些富贵的人家,为了让自家的小孩念书识字,会在小孩七八岁甚至更小的时候,就专门请先生到自己府上,教小孩学问。
那些寻常富庶之家尚且如此,以谢郎的身份家境,当然更注重下一代的教养。给孩子请个有学问的先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谢郎在给自家小孩请了一个先生之后,谢郎府上的小厮竟然会主动找到他们家中,问他们家里有没有年岁差不多的孩子?
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让他们和自己府上的小孩一起,听先生讲学。
众人听到这话的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不会听错了吧?又或者难道是在做梦?要不然这样的好事怎么会砸到他们的头上来。
别说是他们的孩子,就算是他们自己,他们的父亲、祖父、祖父的祖父,甚至再往上数十几辈人,都没有一个识过字、摸过书本的啊!
众人惶恐而兴奋,又带着一点羞讷的胆怯,可他们甚至出不起哪怕是最微薄的束脩,更买不起市面上洁白浅黄、透着光的纸张。
但那小厮却笑盈盈地说,这些都不需要他们担心,他们家公子自会出这笔钱的,况且学堂有时候会用木板和石笔写字,也用不了那么多的纸墨。
众人像是做梦一般,把自家孩子送到了谢虞琛的府上。半人高的小孩子们第一天面上还带着惶恐,但很快就跟学堂里同龄的伙伴打成了一片。
余小郎自己就是从小吃过苦的小孩,自然不会在其他人面前生出什么高高在上的傲慢。
有时候他甚至会趁着先生让他们休息的的时候,带着小伙伴悄摸溜到谢虞琛在西院的工具间,让他们看木架上摆放着的各种构造新奇的模型和零件。
只不过偶尔运气不好,在他们围成一圈研究桌子上的模型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时候,谢虞琛会从他们身后突然冒出来。不仅把小孩子们吓一大跳,还要把他们留在工具间,语气幽幽地让他们排好队,挨个抽查他们最近的课业。
能流利地背诵出来的当然没有奖励,但背不出来的可是会有处罚的,要留在工具间打扫卫生,收拾地上的木屑。
久而久之,他们家里人一看太阳都快落山了,自家娃娃还没从谢郎府上回来,就知道这臭小子肯定是又在人家家调皮给谢郎抓住,被罚打扫卫生了。
他们当然不会怪罪谢虞琛,开玩笑,都那么大的个人了,收拾个工具间能累着他们不成?哪怕是平日在家里,像这么大的孩子也是要承担一定的家务的。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说一句谢郎罚得好,让你不认真听先生讲学,还调皮,就应该好好惩罚你才行。别说是打扫一间屋子了,就算是打扫谢郎整个府上的屋子,都是你该的。
第106章
按照众人的想法, 愿意让他们家崽在府上旁听先生讲学就已经是难以想象的仁德了,更何况是容忍这些小屁孩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地在自己地盘上撒欢。
不过谢郎本人好像还挺乐在其中似的。
在他府上念了几个月书的小萝卜头不仅一点都不怕这个年轻俊秀的郎君,反而很爱往他身边蹭。
有时候明明已经到了该回家的时间, 却还是赖着不肯走, 哪怕谢郎讲的都是让他们听了云里雾里的知识, 但也还是愿意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赖在谢虞琛身边不肯走。
除了他们天生胆子大, 不怕人之外, 就只有“谢虞琛本身不介意和这些小萝卜头亲近,所以他们才有恃无恐”这一种解释了。
眼下他既然打算离开东山州,这群小萝卜头的去留就成了一个问题。
虽然这些人原本就是谢虞琛为了给余小郎搭个伴,让他不至于一个人念书太过无趣,再加上好不容易请来一个先生, 只教余小郎一个确实有些浪费, 才被谢虞琛招来府上的。
现在他既是要走, 也不可能把余小郎一个人留在这边, 那府上这个简陋的“学堂”没有存在的必要也是一件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谢虞琛想着既然这群小萝卜头都已经在府上念了好几个月书,又是自己把他们给招揽回来的。既然有了“始”, 最好也能做到“有终”。
况且再怎么说也是一起相处了好几个月的。光是他那间虽然算不上凌乱但也绝对和整齐没有关系的工具间,小萝卜头们就不知道到访了多少次,打扫了多少次卫生,多多少少也积攒下一点感情。
谢虞琛知道,等自己离开东山州之后, 这群小萝卜头不外乎要各回各家,不管半家里干点什么活计, 但念书这条路肯定是不可能继续走下去的。
别说是其它费用,就光是每天使的笔墨和纸张, 就不是他们那种家庭能负担得起的一笔支出。
即使咬咬牙能负担得起,家里也多半不会出这笔钱。倒不是他们不爱自家孩子,也不是他们不知道读书识字的好处。
哪家的孩子不是怀胎十月,爷娘盼着出生的,谁不愿让自家孩子将来选一条光明坦荡的路走,不用像他们爷娘也一样终年劳累,在黄土地里刨食呢?
但读书这条路的性价比太低,希望渺小到他们宁愿让自家孩子重复他们爷娘甚至祖祖辈辈的老路,也不愿去赌上全部身家,去换那微弱到看不到一点光亮的“光明前程”。
谢虞琛叹了口气,叫来一直打理府上大小事务的管事,“教余小郎的先生,你可安顿好他在我走之后的去处了?”
“……并未。”
管事先是茫然地摇头,随后才找补道:“不过我之前和杜先生打过几回交道,不管是对您和小郎,还是咱们府上,杜先生应当都是十分满意的,如果谢郎是想……”
管事突然被小厮叫到谢虞琛跟前,整个人还是懵着的,也弄不清楚谢虞琛突然问起教书先生的原因。实话实说后,又担心谢虞琛会怪他办事不利,只好搜肠刮肚地才补充了那么几句。
谢虞琛摆摆手,打断了管事一大段还未说出口的找补。
“既然还没有过安排,就劳烦你替我跑一趟,问问杜先生有没有继续教书的打算。”
“虽然我即将离开东山州,但若是杜先生还愿意继续教那几个小孩,也不愁再另外找个地方作学堂……”
直到管事离开之后,谢虞琛还依旧在想这件事情。出钱养着一个十来个人的小学堂对现在的他来说倒算不了什么大事。
但东山州那么多和余小郎差不多年岁的小孩,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供养他们念书,也未免太不现实。
而且以现在的社会,一个连选拔官员都还停留在看家世和名声的年代,不管是经济还是其它基础,都远远没到能发展义务教育的时代。
谢虞琛就算是再理想主义的一个人,也没有过让所有适龄儿童都念得起书的幻想。
况且以现在的教育水平,匮乏到谢虞琛都没眼看的教学内容,即使是念过书、识了字,除了去官府谋一个小吏,或者是帮人抄书写信之外,也没有更多的出路可以选择。
关泰初倒是有过在东山州建立书院的打算,毕竟在官吏考核中,除了劝课农桑、人口增损、事失案察以外,“教育”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只是谢虞琛还不太清楚关泰初是打算如何运转这个书院,书院在学生方面又是根据什么标准进行选拔的。
不过若是能把他府上这个小学堂给一同合并掉,倒也省得他再多操一份心。
上一篇:死对头重生后非要和我HE
下一篇:返回列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