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如果原本杜仲胶就是如水中月、镜中花那样遥不可及的话,谢虞琛现在或许还不会如此失落。但他们已经付出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和精力。
从去年卡着点运输树苗,到无数灾民以工代赈开辟杜仲树林;再到现在为了杜仲胶建起的各项配套设施;还有实验室里人们夜以继日地的忙碌,反复进行试验、一次次修改数据……
好不容易将杜仲胶提取出来,难道这些辛苦全都要打了水漂吗?他又要怎么和所有人解释呢?
谢虞琛心中的不甘已经积累到了极限,但除了能锤一下桌子泄愤以外,现在的他想不出一点办法。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谢虞琛不断地反问自己,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地重复提取杜仲胶的流程,但还是找不到一点哪怕只是“可能”的出路。
***
时间又过去五日,但谢虞琛还是没找到任何思绪。就连最迟钝的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几天整个林场都被一层阴云笼罩。平日里最爱说笑的人,现在都不怎么愿意和人闲聊了。
但即使这样,也没有人敢鼓起勇气将那句“是不是杜仲胶提炼不出来了”问出口。
打心底里,大家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情。杜仲胶不仅代表着他们这一年来的付出,更多的还有对于“未来”的渴望。
众人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间建在林场营地最中间的、面积不大的实验室,期待着明天的某个时间,会有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推开房门,然后微笑着向他们宣布——
“问题已经解决,大家可以放心了。从明天就开始生产杜仲胶吧!”
“先生,您今天中饭想吃点什么?”半大的少年蹑手蹑脚地推开实验室的门,说话的声音也放到最轻。
虽然看起来表情轻松,但眼底没有藏好的思绪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担忧。
来人正是昨天从州府赶到林场的余小郎。
“我不饿。”谢虞琛背对着他摇了摇头,手里正拿着一瓶装着杜仲胶液的陶瓷瓶子,轻轻地晃了几下。
“怎么可能不饿呢?现在天都快黑了,您这一整天一口饭没吃。”
余小郎站在谢虞琛身后,从他这个角度看不清谢虞琛的表情,但余小郎心里清楚,谢虞琛心里现在肯定不好受。
不仅是自责,所有人的期待都压在谢虞琛一个人的身上,他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几天,谢虞琛没有回过自己住处一次。实在是困了,他就到外面的软榻上凑合几个时辰。人们经常过了子时还能看到实验室那边有微光从窗户透出来。
“好歹吃一些吧,这样熬着身体垮了怎么办?”余小郎苦着脸劝道。
谢虞琛转过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地脖颈,叹了口气道:“我的确是没有胃口。”
这几天谢虞琛做了无数次试验,几乎把他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一次,但无论他如何试验,最后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原本还柔软的杜仲胶体,在干燥后就彻底失去了橡胶的弹性,变得像块塑料一样又硬又僵。
上百个相同的成品摆在他面前,谢虞琛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信心,但他不敢停下来。
一旦他停下了脚步,就意味着这他接受了失败的事实,意味着所有人整整一年的付出和辛苦都化为泡沫。
谢虞琛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再尝试一次的勇气。
余小郎就站在门口不远处,也不说话,就定定地看着谢虞琛。
“你随便弄点什么吃的吧。”谢虞琛只好将手中的瓷瓶放回了原位,对余小郎妥协道。
余小郎压下心中苦涩,连忙应了一声“是”,然后便转身向着厨房的方向跑去。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谢郎现在没有胃口,光是回头的一瞬间,余小郎就清楚地看到谢郎眼底满满的红血丝。
重重的无力感压在余小郎心头。他心想:实验的失败为什么要归咎在谢郎一个人头上呢?谢郎又不是下凡的神仙。算起年纪来,他甚至比这林场的大多数人都还年轻几岁。
跟在谢虞琛身边这么些天,余小郎心里对“谢虞琛是一个人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再清楚不过。
谢虞琛这个人对金钱和名利都没什么兴趣,也不好与人攀比。唯一的一点爱好大概是热衷于尝试新鲜事物,常常拉着余小郎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和素未谋面的人闲聊。
这样一个人会执着于提炼杜仲胶,即使失败了无数次也不愿意放弃,这明显不符合他的为人。唯一有的原因就是,他是为了外面那些翘首期盼的百姓。
当初谢虞琛问余小郎的第一个问题是:“他长大之后想做什么?”那时他说:“想让大家都吃饱饭。”
距离他回答这个问题已经过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余小郎跟在谢虞琛身边,对谢虞琛的一言一行都看得清楚。
余小郎知道自己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而谢郎却是把它真真切切地落在了实处。他心想:这可能就是谢郎会收他这么一个出身低微的半大孩童为学生,并且悉心教导的原因。
一直以来,谢虞琛都是余小郎最敬重的人,他也经常会幻想自己在长大之后,也能成为像先生一样的人。但看到谢虞琛现在这副样子,他心里想得却是:“如果先生能自私一点就好了”。
如果能先生能自私一点,现在就不需要熬更守夜地实验,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快到院门时,余小郎却看到一个身披玄色斗篷,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夜色中。
兜帽垂下来的阴影遮住了男人大半的面容,余小郎辨不清男人的身份,但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
只是与男人遥遥对视一眼,余小郎就感觉一阵心悸。他连忙收回了目光。
正当他准备绕开男人进院子时,对方却打量他一眼,开口道:“你是谢郎的学生?”
男人的声音意外地好听,虽然语气冷冷的,但带给余小郎的那种莫名的压迫感却消散了不少。
他怎么知道自己?余小郎半是惊吓半是疑惑。愣愣地点了点头后,便见男人从自己手中取过托盘,“你回去吧。这些饭菜我给你们先生送过去。”
“这怎么行?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余小郎顾不得畏惧,下意识地反驳道。
正当余小郎抬手,准备把托盘从男人手中夺回时,余光却瞥到一缕银发从男人头上的兜帽掉出来。
“我的天……”余小郎倒吸了一口凉气,讪讪地缩回了手,连着后退几步。
众所周知,在南诏,银发只可能代表着一个人。
若不是这些日子跟在谢虞琛身边长了不少见识,他现在怕是已经腿软得站都站不住了。
乌菏没有和他多说话,端着托盘便径直向院中唯一亮着灯的屋子走出。只留余小郎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乌菏离去的背影,被风吹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巫神大人不会是来找他们先生麻烦的吧?
应该不会吧?想巫神大人多么日理万机一个人,应该不会单为了这点事,就跑到东山州这么个偏僻地方吧?
第87章
听到推门的声音, 谢虞琛头也不回地开口:“饭菜先放到外面的桌上吧,我待会吃。”
“待会儿就凉了。”
谢虞琛正准备反驳,却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余小郎的声音。
“是谁啊……”
谢虞琛回头, 下一秒便呆在了原地。“怎么是……不对, 你怎么会来这儿?”
因为惊讶, 谢虞琛甚至忘了敬称,直接用“你”称呼了乌菏。
“我来看你为什么连饭都不吃了。”乌菏轻笑一声, 把托盘放在桌上, 冲谢虞琛招手道:“过来吃饭。”
上一篇:死对头重生后非要和我HE
下一篇:返回列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