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修!
朱标下了决心,在自己心中安排好的行程里腾出一个位置,破庙不仅仅给了朱元璋暂时的容身之所,还有着其必要的政治意义和地理价值,作为凤阳镇妖处的地址再好不过,回头就写信给长孙,让他派一位法师过来。
风刮走了乌云,月光从碎裂的瓦片中穿出,朱标搬来几块石头,从怀里掏出三柱被法力包裹的短香,打了个响指点燃后,夹在石头中间。
袅袅的烟香升起,顺着朱标的手指绕了一圈,穿过窗框,飞往山顶,以极快的速度于整个凤凰山的林间飞舞,最后猛然从正门中冲入,携带大量地气回到朱标身前,轻轻上下浮动。
“诸位,我想借你们的宝地一用。”朱标这时才和精怪们打了招呼,“诸位若是不说话,我便当你们同意了。”
扫帚用毛抽了木鱼一下,木鱼一震,没有开口。
等了几息,朱标没有等来明确的反对,指尖一动,烟雾轰然投入碗中。
破碗晃了几下,虽把灵气和地气照单全收吞入肚中,却依然没有动静。
朱标并不生气,反而若有所思,把碗的位置挪动一下,不偏不倚放在了月光中,接着弯下腰去,拽住木鱼,把它拿了出来。
“人类,你要干什么!”木鱼这回憋不住气了,奋力挣扎,“你放开我,我不能吃,我是木头做的!”
“别怕,我只想敲一敲你,不会有事的。”
“敲我?”木鱼迟疑道,“还有这种好事?几十年没人敲过我了。”
“真的,敲一两下就好。”
“别呀,你诚心一点,看见这观音像没有?看见这四大天王没有?要敲就多敲会儿,那个时候小和尚们不敲一个时辰都不带停的!”
朱标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盘腿坐在蒲团上,闭上眼睛随便挑了一首佛经念起来,念了几句后,用指关节重重在木鱼上敲下。
乞丐一样的小和尚,破庙,观音像,四大天王,木鱼,月光……要素终于齐了。
咚——
法力加持下,声音犹如洪钟,回荡在荒无人烟的狂野。无形的波纹向四面扩散,野草纷纷被压倒在地。
瓷碗剧烈地颤动着,噗的一声,长出两只动画片里才有的火柴手。
咚——
第二声过后,白碗长出脚来。
咚——
第三声结束,破碗长出两个豆豆眼,摆出盘坐姿势,碗中多年吸纳而积攒的龙气、地气和人气形成漩涡,一圈圈盘旋直上,欲要回归远处。
朱标见状放下木鱼,踩着桌子一翻身,蹬着墙壁踏上房梁,一个暴扣,拍皮球一样把它们压回碗内。
“咯叽!”
仿佛毛绒玩具被挤了一下,破碗打了个嗝,睁开眼睛,呆呆地盯着朱标。
“你醒……”
朱标的话还没有说完,破碗就跳下铺着黄布的案台,狂奔至铜木鱼身前,借着反光的部分观察自己,哀嚎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会这么丑,明明都成精了!”
“不!我可是皇帝要饭用的碗!我的龙纹呢?我的金漆呢?”它抬手摸来摸去,在碗边上徘徊摩挲,“那么多的气运,那么久的讲道,猪也成精了,我的豁口咋还留着?”
第140章 寺空物散
它把木鱼整个举了起来,贴到眼睛前面看了又看,最终不得不接受自己确实很丑的这个事实。
木鱼尖叫着斥责它没有礼貌。
碗迈着一双短腿,一扭一扭走回朱标身边,边走边回头嘀咕道:“我只是一只碗,你还想让我有什么礼貌,你要是白色的,肯定比我还要伤心。”
“唉,累了。”破碗呜咽着抱住朱标的大腿,“老大,你看我还有救吗?”
“你想让我怎么救你?”朱标问道,“你想要龙纹,我回去为你找一些画师来不就好了吗?”
“那不一样!”破碗道,“人家都夸天生丽质,哪有说衣服漂亮的,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朱标弯腰把它捡起来:“你一开始甚至只是个黑色的陶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木鱼闻言震惊道:“黑色的陶碗?”
它这么一说,扫把、蒲团和佛珠们都不装了,纷纷现形说起话来。
“你不会是主持当时买回来的碗吧?”
“我的老天爷,黑陶,你出息了!”
“你是怎么回来的?啥时候有意识的?你还记得我们吗?”
叽叽喳喳,或清脆或苍老的声音快速响起来,整座庙又恢复吵闹。破碗还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手脚并用扒住朱标的手腕,懒散回应道:“是啊,我也是从这里走出来的,要不然回来干什么。嗯?你说有意识?老大发现我的时候,我才有了一点感觉。怎么回来的?你瞎啊,我抱着谁呢,自己看看。记不记得?就那样吧。”
非常敷衍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后,庙里一时仍然安静不下来,精怪们寂寞了不知多少年,乍然遇到新鲜事,怎么可能轻易停下,放过破碗。
它们说它们的,碗可是已经开始机灵地给自己要好处了。
“老大。”破碗眨着眼睛,“你能给我取个名字吗。小的要求也不高,六出白那样的就行,最好是听起来很有文化,念起来也好听的名字。这是我毕生的请求,如果连这个也满足不了,我一定会痛苦地死掉的。”
“既然你这么能浪费,不如叫能浪费吧。”
“别啊,别。”破碗哀嚎道,“认真点,殿下,殿下,你认真点,好歹我也和王爷是饭友对吧。”
“左传上说天威不违颜咫尺,你……”
“我叫威不违?感觉挺不错的。”破碗迫不及待地接话道。
“……我的意思是,你不如叫咫尺吧。”朱标道,“祉,福也。敕,敕命也。取个谐音,祉敕如何?”
“那敢情好啊。”破碗道,“虽然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貌似很有内涵,以后我就是祉敕了,老大,我爱你。”
它似乎是认为内涵可以弥补颜值,自信心顷刻间膨胀起来,跳到地上拍拍手,吸引其它物件的注意后,开口道:“大家听好了,你们还记得以前用我吃饭的那个小和尚吗?”
众怪摇头。
“没印象了?总之他现在已经在人间当王爷了,过不了多久就是皇帝,厉害吧。我当时跟着他走南闯北,四处流浪……”
突然间,那个讲故事的佛珠想起来了:“是不是总被方丈罚着值夜班看守香火的小和尚?我还跳舞逗过他呢。”
烛火所幻化的少女也冒了出来:“我也记得他,当时每晚都是他来点燃烛台的。”
扫帚被一提点,也想起来了:“好家伙,原来是他啊,他每次扫地都比别的小和尚用力,我的头发便是此人弄秃的!”
蒲团慢慢道:“那是你自己的原因,莫要推卸责任。不过我的确对其还有印象。他当年得罪了师兄,遭人诬陷被迫离开,老夫十分惋惜心痛,那厚厚的一本佛经,整个庙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全部背诵下来。”
朱标想不到这里会有这么多成精的物魅,也想不到它们竟然都与老朱同志很有缘分,思考片刻后道:“你们愿不愿意离开这里换个地方生存?我是当年那个小和尚的儿子,我会为你们安排一个新家,保准阴气充足。”
木鱼也还记得朱元璋:“我们乃是物老成精,碰不得人气、阴气和妖气,用一缕残缺的老气苦苦支撑神智罢了,只有在这破庙中还能生存,无论去到哪里,也躲不过死亡。”
它说到这里,朱标便打消了重修庙宇的主意,谁知道蒲团开口道:“木鱼,人间的帝王曾在此处修行出家,你难道认为这里会永远清净吗?纵然这位殿下说服了小和尚,那些慕名而来的人我们也是拦不住的,更别说纠缠瓜葛的龙气了。”
木鱼呆住。
四野划过一声惊雷,暴雨倾盆而下,刷刷浇在满山的木叶上。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