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进去的东西到底不能再吐出来了,即使吐出来师父恐怕也不会再要。
事已至此,没有办法。朱标皱眉观察了一会儿河蚌,把它直接装进了口袋里,跳下船头往回走。
朱标的船给炮炸了,他自然没有地方再住,老朱同志今夜一定会直接住在会议室里,他的房里没有人,也就便宜了他的好大儿。
门外的人不敢拦着朱标,朱标直接推门进去,抄起桌上的灯用火折子点亮。
灯刚亮起来,一只敦实的猫就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即使朱标现在心心念念要盘问河蚌,也忍不住朝着橘非多看了几眼。虽说门没有关紧,但缝隙也是不大的,没想到它都肥成这样了,竟然还能保留猫咪的特性。
橘非进来后先抖了抖毛,随后交代道:“老板,我把韩成和明明儿带回来以后,他们就自己走了。”
“嗯,他们知道该去哪,你就不用再管了。”
“老板,今天下午到底怎么回事?那道雷劈的是谁?”
“是一条……”
朱标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一道凄厉的叫声打断。
“是个混蛋!是个会遭报应的混蛋!”
朱标赶紧在门外甩了一个隔音的符咒。
河蚌从朱标的袖子里爬出来,笃的一声掉落在地,滚了几圈磕在桌腿上停下,整个身体颤抖着,上下蚌壳咯哒咯哒地响。
“雷”这个字的发音唤醒了因巨大的悲痛而短暂失去神智的河蚌,让它重新清醒起来,明白地面对妖生中天崩地裂的痛苦。
它还没有学过怎么讲脏话,所以只会把所有的愤恨和诅咒用在报应这个词上。
“它杀了所有妖怪!”
“整个,整个龙宫,全都被雷给劈中了……”
“它一开始就不是让我们来做徭役的,它就是,就是要我们去送死。”
“不,不是我们,是他们,我还苟活着,我不配……他们一开始就注定要死了……”
河蚌在地上翻来覆去地哭,一会儿骂着黑蛟,一会儿说着虾蟹等妖怪,一会儿要自杀,一会儿又要去报仇,从桌腿旁滚到了床榻边,把能说的话都说尽了。
它只恨自己当时竟然一走了之,没有留下,哪怕和大家一起死也是好的。
它还恨自己弱小无能,不能和黑蛟拼命。唯一的天赋法术是藏在沙里,又能有什么用?难道要靠这个把黑蛟笑死?
橘非看着这么一个巴掌大的河蚌在房里滚来滚去,大声嚎哭,猫都傻了。
它的本性虽然不是很坏,但也不是那种善良的妖怪,不然也不会干出曾经那些错事来,呆在朱标身边久了,虽然略有感化,却还没完全扭转性子,现在见了河蚌的样子,并不十分同情,只是好奇与惊讶并存。
“老板,它怎么疯了?”
朱标瞪了它一眼:“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哦。”橘非有点委屈,但是还听了话。
河蚌似乎是哭无可哭了,蔫蔫地呆在一处,再无动作。
朱标觉得它应该已冷静下来,于是出言道:“在下朱标,是朱元璋的长子,关于黑蛟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所以……”
没想到河蚌一听就有了反应,颤动起来,叫道:“你是朱元璋的儿子?”
“我是。”
老朱同志的名头已经大到妖界去了?
河蚌还记得虾兵提出的那个主意。它就是为此向上游的,也正是因此成了数万水族中唯一的幸存者。
它很快地重新振作起来。它想到虾兵和蟹兵,想到了老龟,想到了鲛人和她们的鲛绡,还想到了那一只小虾米。
千千万万个愤怒的魂魄似乎在河蚌的体内复活,给它无穷的勇气和力量,让它快速成长。
“我要把我的故事告诉你!请你听一听。”
河蚌极快地吐出一句话来,也不管朱标听清楚没有,愿不愿意听,听了又会是什么反应,它把高百龄来访,自己偷藏沙中,水族们商议还有雷劫降临的事全讲了出来,末了去观察朱标的神情与反应。
朱标听了它的话,心中只有果然二字。
这一次橘非又忍不住插嘴了:“你不用着急,我们本来就要杀那条蛟龙,已经在准备了,是吧老板?”
“确实是这样。”朱标也顾不上训斥它,点头应声,想先安慰安慰这个小河蚌。
河蚌踌躇道:“你是朱元璋的儿子,能不能给我引荐一下你们这里有名的修士?啊,等等。对了,你已经说了要杀它,是谁要杀?是谁要杀?”
它急切地问了两遍,把目光投向橘非,似乎只要橘非一说名字,就会冲出去找人。
“啧啧,你这个小贝壳没有脑子。”橘非摇摇尾巴,伸出一只爪子来对着自己胸口点了点,“当然就是我们要杀!”
“你们?”
“不错,就是我们。”橘非道,“刘伯温可是已经算出来了,能杀黑蛟的只有我们家公子!”
河蚌晕晕乎乎的,又去看朱标。
“说话没个条理,先出去。”朱标一把提住橘非的后脖颈,把它揪了出去,“去找我师父,哄他老人家开心。”
砰的一声关上门,朱标把锁插上,在上面重新贴了好几个隔音的黄符才回到房间中坐下。
几声幽怨的喵喵声响起,片刻后不见,橘非走了。
河蚌跳上桌子,追问道:“刘伯温是谁?他既然能算出黑蛟该由你杀,有没有给出一个详细的法子来?”
“能算出是我杀就已经不易了,再能算出办法来还要人做什么?都听命令活着不就好了?”
“可是,可是……”河蚌不愿意说出来,它对人类虽然不了解,但能从身高上看出朱标年纪尚轻。
年纪轻的人,就和道行不够的自己一样,能有什么本事,能有什么用呢?
“不要急。”
“我!”
“先不要急。”朱标镇定道。
同样的话由朱标和橘非说出来,那感觉可是万分的不一样,河蚌不由自主的,慢慢的冷静下来。
“我先说说这件事。”朱标沉默着,缓缓道,“在这件事里,你们水族全部是无辜的。我父亲和陈友谅拥兵数十万,在湖上征战,是人族在争人道大势,和妖怪本该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黑蛟要帮陈友谅!”
一提到这个,河蚌的泪又要涌上来。
这就好像两个壮汉在街上打架,其中一个找了帮手,那帮手抬手举起一个无辜稚儿在地上摔死,好叫流出的鲜血能帮自己壮壮胆色。
“对。”朱标点头,“但它毕竟是为了对付我们才……”
“你是不是想和我道歉?”河蚌终于明白过来,诧异地盯着朱标。
它紧接着道:“你不用道歉!我知道自己该恨谁,就算你们不在鄱阳湖打仗,黑蛟也会为难我们,它要是化龙成功,我们更会生不如死!”
它的话语里透露出的坚定,要是虾兵还活着,一定会为之侧目。因为它几乎完全是变了一个妖。
挫折与苦难从来都是成长的最佳助力。
“你想怎么样?”
“我想和你们一起。”河蚌道,它的情绪转而又变得失落,“但我没什么本事,随便一只鸟也能啄开我的壳来吃肉。”
“你之前说自己修炼不足百年,具体是多少?”
“二十七年左右。”
朱标惊讶道:“二十七年?”
“嗯。”
妖类修行,越像人的,就在聚集灵气上越有天赋。
大的排名,向来是动物、植物与器物。
动物中首先是一些多吃肉食的哺乳类生灵,如狐狸、老虎、狼等,再次是一些食草的动物,如牛、羊、马等,紧接着才是杂七杂八的小类。
植物花草中,以松柏竹三者最易成精,牡丹芍药与桃花杏花等要差上一点。
物品呢,也首先是肖人的那些容易成妖,比如雕刻成形的仕女像或是图画。跟人亲近的,常被人使用的,如枕头、饭碗、雨伞、扫把等东西,天赋也较为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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