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怪人!他们的兵很好!他们的将也不差!这次算是败了。但终究还是交锋上吃了亏,船炮没有人家好。
俞通海突然从另一条船上跑了过来,拨开人群,奔到徐达身侧,焦急道:“徐将军,该撤了!得赶紧撤!”
“我们不是正在撤么!也打不下去了!我们的……”
“那不一样。”俞通海扯着徐达的手臂,让他往西看去,“你看这距离,再看他们的火炮!若是稍有风势,必然是一场大火啊!到时候烈火燎原,我们就躲不过了,得抓紧时间撤!”
“莫急!我们已经够快了,只要不是刮大风就不会有问题。”徐达说道,“你怕是太慌了,先冷静冷静,等回营后我们商量一番再反攻回来,战事正拉扯,不会那么快结束,最快也还要再打几天。”
见俞通海脸上的肌肉还是紧绷得厉害,徐达又道:“张道长昨天已经算过了,今日无风,天气……”
话音尚未落地,徐达突然感到脚底一震,下意识低头看去,发现整座鄱阳湖似乎都抖了起来。
湖上的士卒们全都站立不住,纷纷摔倒,船只也在波涛中颠簸着,明明是内陆湖,此刻却如同风暴来临的海边。
此时的鄱阳湖底,黑蛟从床榻上起身,睁开一双灯笼般大小的眼睛,那眼睛里幽幽闪着寒光,紧盯住苍穹,发出了一道怒吼。
无形的波纹向四周扩散而去,迅速掀起暗流,直冲云霄,水面上突起波澜,层层浪花翻卷着,拍打出无数泡沫,西风骤起。
再也没有比蛟龙更擅操控风雨的妖怪了,何况此时是在湖上。
大风狂吹而至,如同猛兽呼啸。
俞通海扶住栏杆,感受着吹至自己身上的狂风,艰难地睁开眼睛:“是西风,是西风!”
怎么会突然起风?
徐达甚至来不及细想这个问题,就见到了数十条属于己方的战船被火焰完全覆盖,见到了许多跳入水中的士兵溺死。
赤色在他眼中放大,似乎很慢,又似乎快到了极限,炽热的火焰爆裂开来,像是来自天外的灾难,要吞没人世间一切的生灵。
这时候俞通海反而要比徐达反应得更快,他猛地一扑,将徐达扑倒在甲板上,避开了随着风势舔舐而来的火焰。
热度在背部上方升腾,滚烫得好像把人搁在了蒸笼里,皮肤火辣辣地痛,被疼痛一激,徐达的脑子骤然清醒起来,反身护住俞通海,一只手撑在了地上,一只手向后伸去。
他用背后的披风捂住口鼻,向前匍匐爬去,示意俞通海跟上:“去找张道长!”
很奇怪,大白天的,有一道雷霆突然从天而降,轰隆一声扎进湖里,声音大得像是天塌了。
俞通海一阵耳鸣,没听清徐达说什么:“张什么?”
“张中!去找张中!”
快要冲出湖水的河蚌似有所感 ,转身看向龙宫方向。
一道龙影疾速从宫殿里逃出,庞大的身躯所过之处,水泽精气缠绕,伴有阵阵雾气。
它身后只余下一个被雷劈塌的巨型宫殿群,龙宫彻底成了焦炭,黑乎乎一块,像是黏在泥里的什么恶心斑点。
里面再无一丝生灵该有的气息,数万水族转瞬即逝。
第66章 风停火熄
“手抬起来。”
“公子,我,我真不行……”
“你行,快点,手抬起来。”
“我真不行!我腿软!腿软得厉害,马上就要跪下了。”
“跪下了我搀住你。”
“这怎么好?”韩成都要哭出来了,手里端着一支火铳,抖得像是见了猫的老鼠,手都抬不起来,搁在身侧软成面条,即使朱标连声催促他,也半天没个动静。
“我还是不劳烦公子了……”
朱标皱起眉来,有点生气:“那么美的美人你都逃了,说明你根本就不是害怕!现在大敌当前,你在这里磨蹭些什么?即使没有这副长相,你也该是个好兵!”
这支火铳是朱标一大早去火器营借的,老朱同志是个很会打仗的人,很会打仗的人绝不会错过火器,炮啊枪啊什么的东西都是朱元璋的心头好,火铳自然也少不了。
和橘非想的不一样,朱标并不打算让韩成先去放炮试试,他明白那太快太急,凡是心理上的问题,都应该郑重处理,慢一点来最好,即使现在情况紧急,也要缓些。
一支小的火铳正是恰当的选择。
“装弹。”朱标站在船上扫视一圈,“对岸没有人,就朝那里打罢。”
韩成深吸一口气,慢慢把手抬了起来。
“你要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不自信才是你最大的问题,很多人都输在这上面。”
“是……”韩成的眼神坚定了一些。
湖上寂静无声,一些云遮住了日头,边边角角的光洒下来,映在水面,像是落在光洁的镜面上一般。
芦苇荡里混长着一些杂色水草,黄黄绿绿,白蒙蒙的水汽萦绕在上头,四处飘散,顺着微风一直吹到泊着的小舟上。
四下无人。
韩成感到眩晕。
他仿佛能感知到自己的手,又仿佛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个人,对一切都很陌生,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却隐隐觉得虚无。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的撞,即使是庙里最有力气的和尚,也不能把钟撞出这种声音来,如果再快一些,韩成觉得自己一定会猝死。
他知道朱标在背后看着自己,那一道视线非常的稳定、冷静。平时再没有一个人对他投注过这么专注的目光。
想到这里,韩成觉得自己一定该拼一拼,哪怕枪一响就尿了裤子也无所谓,丢脸就丢脸,也不在乎这一次。
轰——
几乎是在韩成有所动作的同一瞬间,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四方,火光冒到天上,浓烟遮天蔽日。
朱标诧异地回头看去,距离太远和事情的突兀让他不能很好地调动法力,瞳孔泛出金色,他穿过层层阻碍一直看到了战场上。
他看到了徐达正在冲锋。
韩成被这一声炮响震得脑袋发晕,甚至搞不清自己有没有突破自我成功发射火铳,只来得及控制住发颤的舌头,又急又快地问了一句:“公子,刚才是怎么回事?”
“开始打了。”
朱标背对着韩成,所以韩成看不见朱标的眼睛,但他凭着动作和自己的猜测,明白朱标似乎是能看到些什么的,追问道:“那公子,情况怎么样?!”
“是上风,之后不一定。”朱标敏锐地察觉到战场上的动向,他知道现在的旗开得胜是有时限的,“陈友谅毕竟要比我们强,后续劲头肯定更足。”
朱标和韩成划船到了这里,离战场稍微有些远了,不过赶一赶也可以及时回去。
他的功力还不到家,纵然可以帮着杀些人,但还能多出几千个去吗?又能抵挡多少火炮?再说先生已经替他分析过利弊,他应该是一个日后执掌江山的人主,而不是逐渐走向杀戮的机器,即使能不受规则束缚,也最好别做这些事情。
可话虽如此,朱标还是决定尽快回去。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少死一个人也是成功,在后面躲着避开像什么样子。
“收起火铳,我带你回去。”
“您带我?”韩成把火铳绑在背后,一头雾水,搞不清朱标要怎么带,自己又该做什么。
“水路太慢……”
话未说完,朱标就又死死盯住了远方。
他看到徐达的抢来的船刚刚驶进自家营地,高百龄就有了动作。
西风乍起。
狂烈得像是天神发怒,四处所有的空气全被调动起来,参加这一场风的迁徙,为陈友谅的军队呐喊助力。
从战场刮过来的诡异西风一直吹到了他们这里,韩成紧握着船上一块横突的木头稳住身形,看到了许多从自己上空呼啸而过的树枝石块还有破碎的战旗。
有一些细小的东西甚至在他脸上擦出血痕。
他们的小舟上并无货物,只载着两个人,所以重量很小,被这么一吹,好像被推了一把似的,飘出去四五丈远都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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