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位大人忙着帮陈友谅打仗呢,哪有闲工夫管这些?再说府君巴不得让他的自己鬼占了咱们位置,他好再壮大壮大势力。”
“是条后路。”
钟馗一捋袖子,觉得这个主意很有可行性。
前方传来微弱的光点,出口就要到了,酒肉的味道飘过来,飘进了漆黑幽暗的地窖。
钟馗深吸了一口香气,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笑容:“我也有了一个主意。”
“是什么?”
“成了以后,我们起码还能于酆都再藏两百年。”
“钟大人请讲。”纪有福拖长音调,颇为滑稽夸张的拱手弯腰,好像戏文里的丑角。
“哄他们吃几块人肉,让他们沾上孽果,再把——”
“再把——”纪有福接道。
“把府君的人——”钟馗大笑着点点指头。
“府君的人——”纪有福也笑,又大又圆的黄脸上五官挤作一团。
两鬼一边合上地窖的挡板,一边异口同声道:“变成我们的!”
第74章 盛宴
一缸的鲜血。
一缸的鲜血如同酒一样躺在缸中,它们竟然还散发着一股十分好闻的酒香气。要不是这颜色引人遐想,加上它再怎么有酒香也有股血腥气,乍一见很难让人发现端倪。
哪怕朱标已经上过战场,见过了许多残肢断臂,也有了心理准备,看到这个,还是脸色发青。
赵轻涯倒是在短暂的惊讶后若无其事,竟从旁边拿了一个长柄的木杯出来,放入缸中捞起一杯血液,凑在鼻尖闻了闻。
“怎么样?”朱标问道。
“新鲜的。”
赵轻涯只说了这一句话,就闭口不言。
朱标追问道:“有多新鲜?能看出来吗?超过一个时辰没有?”
没想到他问得这样细,赵轻涯愣了愣,勉强克制住自己翻来覆去的恶心感,把食指进去沾了一下,然后又用拇指在上面搓了搓。
“大约在两个时辰左右。”
“两个时辰……”朱标沉思道,“两个时辰前我们刚进酒楼。”
“不错,就是那个时间。”赵轻涯皱眉道,“他们为什么要挑我们进来的时候去做这个?”
“也许纪有福送我们上楼以后,就来了后厨。”朱标道,“不管怎么样,这都证明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这里有活人。”他继续道,“他们被当作食物,被抽血供养着恶鬼,而且被关的地方离我们很近。”
“很近?何以见得?”
“你记不记得郑宁和的酱油瓶子?”
“嗯,他说自己要打酱……”话说一半,赵轻涯闭了嘴,逐渐明白朱标的顾虑,“你的意思是,他要打的,根本就是这两坛血酒?”
“大白天出来打酒,说明他和纪有福很熟,而这血酒是他来之后才有的,说明他们商量好了要取新鲜的材料。”
新鲜……
门外阴风呼啸,好像没有理智的饕餮在咆哮,想要将屋里的人全部囫囵吞吃下肚子。
这种环境下,个人的努力和挣扎都渺小如尘埃,似乎怎么也逃不脱绝望与死亡。
赵轻涯打了一个寒颤,浑身的汗毛竖起来。他不害怕,只是觉得邪门。
“可是,也许血是从远处运来的刚好在两个时辰前送到。”
“那么你说他们现在、之前,都到哪里去了?”朱标沉声道,“再提一点,这里可是后厨,以人的目光来看,你若是要宰杀一头猪,会不会只喝它的血?”
是啊,人要杀牲畜,肯定要吃肉的。
赵轻涯被朱标说服了:“好,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去哪里救人,什么时候救人和怎么救。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先回去,不能打草惊蛇。”
———
月华盘旋在鬼楼顶巅,白色灯笼组成的血液依旧在不停流转。
宽阔阴冷的石板路上,有一支队伍朝着太平楼走来。
为首的两妖有着兽头,上面的表情丰富到与人无异。
“没想到钟判官竟然不在,真倒霉,老牛我还是得牵着这些伥鬼。”
“这几天那位大人不在,府君忙得很,钟大人一定是去帮忙了。”
“那能帮什么忙?有事可忙吗?”牛头瞟一眼鬼楼,嗤笑道,“他们天天在上面寻欢作乐,干过一件正经事吗?也就是那位大人回来了,才会装装样子。”
马面一惊,赶紧捂住了牛头的嘴,同时猛地回头看向串成一列的伥鬼,确定他们还浑噩着,才松了口气,随即就要发火。
“你不要命了?瞎说些什么!你想死就去,别带着我一起!”
“怎么着,这不是实话?”
“是实话你就能……”
“你看,你不也这么想的?”
马面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我们去酒楼吧,再晚点儿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它们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地方。太平的牌匾就在头顶明晃晃地照着,里头的肉香酒香也不停传来,忙了快一个多月的牛头马面根本没空吃上什么好东西,此时一闻,肚中本来就没货,现在更是饥肠辘辘,咕噜噜叫起来。
牛头一抽自己腰上的金腰带,把它在空中晃了一下,腰带很快就变长几丈,成了一条绳子。它把这条绳子在地上围了个圈儿,将那些鬼赶到里面,他们就再也出不来了。
“走吧走吧,进去喝酒,今天我请!”
牛头兴奋地推开门,直接闯了进去,带起好大一阵风。
聚众饮酒狂欢的鬼们被狂风一吹,愤怒地扭过头去,看见随后进来的马面腰上的锁链,全都息了火,谄媚地笑起来,跟它们俩打着招呼,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全是讨好声。
一个独臂的酒鬼飘过去,殷勤的用手给它们俩拉开凳子,说道:“二位大人,纪老板有事出去了,你们想点菜,恐怕得等一等。”
“哦——”牛头一屁股坐下,对此不太在意,问道,“有酒没?帮我拿两壶上来!”
酒鬼刚要去后厨取酒,一个下半身是烟雾的,披着长长头发的恶鬼凑过来,啪的一下扇了酒鬼一巴掌,呵斥道:“喝两口酒你就忘了自己是谁,二位大人怎么能喝和我们一样的酒?纪老板柜台里的那几坛美酒,才是专门为二位大人留的!”
在牛头马面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后背已经出了好多的汗,浸湿了衣服。
“我这就去给您两位拿,稍等,稍等。”
说完这句话,他就扯着酒鬼钻到了柜台后面,后怕道:“后厨的酒可是那什么酿的,你是不是傻了?”
酒鬼被他左右开弓扇了好几个大嘴巴子,神色清醒了一点,迷迷糊糊的瞪开两只眼睛,大着舌头道:“我给,我给忘了。”
“等会儿他们要菜的时候,你就说后厨没菜了,或者没柴火了,等纪老板回来再说,听到没有?”
“懂,懂。”酒鬼连忙小鸡逐米般地点头。
“它们要吃咱们的菜,就算得罪了它们,也不能给,记住没?”
“好,好,好。我这就把消息告诉大家伙。”
长发鬼这才松开手,让他走出去。估摸着牛头马面要等急了,他向上飘了飘,从格子里取出两坛人头大的酒,端在手上给他们送了去。
“菜呢?”
“纪老板这不是出去了嘛,大人,这里头没人会做饭。”
“剩饭剩菜没有吗?给我们热一热。”马面道,“肉总有吧!”
它伸长脖子看着隔壁桌上的带骨头大肉,口水分泌,问道:“牛头,不如我们从他们那里拿一碟子过来吃。”
长发鬼急得头发都要打结成麻花辫,颤声道:“这,小的们怎么配和大人吃同样的饭,再,再说了,他们的菜肯定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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