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事故报告单记载,E-116也焚毁在那场大型爆炸中,尸骨无存。
然而,许暮当时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一行行荧光的数字从他眼前飘过,荧光的新罗马字体幽幽闪烁着,详尽地写出江黎的性状表现型——细胞生命周期短暂,代谢速度为其他人类细胞的n倍,n随着时间而上下波动。
许暮骤然间想到江黎那远超常人的伤口愈合速度。
忽然间的灵感撞入大脑,恍然大悟。
原来江黎就是E-116。
上辈子的许暮在那一瞬间的茫然程度,几乎不亚于江黎在那一瞬间出现挡住了本应审判他的那颗子弹。
江黎是E-116,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吗?应该是知道的,毕竟这个吊坠在江黎身上戴了这么久。
而二十年前那场案件中,他的父母是那场行动的队长和副队长。
钦天监的档案库记录了一切,之所以调动钦查队,是因为有研究员偷走了Ether实验室中的核心机密资料和关键实验样品E-116逃往黑街,意图叛变将资料交给下城区的罪恶组织渊。
就在同一天夜里,叛变的研究员为摆脱追捕操作不当,火势失控,黑街也燃起大火,他的父母为救火而葬身火海。
后来的清理工作发现,那个研究员和实验样本一起被大火烧死,被盗走的资料也在大火中被焚毁,至此不了了之。
钦天监档案库的资料详尽可考,上面还有卞印江亲自下令结案的亲笔签名。
然而,E-116活着,那份资料也没有丢失。而且档案中也从来没有说明过,E-116这个实验样本,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是许暮第一次对钦天监产生了迷茫的怀疑,他隐约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他似乎隐隐错过了什么关键的节点和信息。
虽说这一份动摇完全不能撼动他许久生命以来所构筑起的价值观,但怀疑的种子一旦产生,任何有所不通顺的细枝末节都能成为滋润种子的雨水和肥料。
现在想来,许暮觉得那份档案从头到尾都是疑点。
一名逃跑的研究员如何能在黑街点起这么大的一场火?
既已被鉴定死亡的E-116为什么还戴着实验资料好好活着?
是谁在中间隐瞒,又是谁在造假?
所以许暮这辈子,完全没有向钦天监透露一丝一毫关于江黎是二十年前Ether实验室丢失的实验样本E-116。
而江黎此刻说的也是假话,许暮知道。
但他不怨。
他为江黎有在好好保护秘密而感到开心。
他希望江黎不再卷入二十年前那种生死存亡的是是非非之中。
许暮现在也无法跟江黎解释离谱的重生一事,也无法开口与江黎说他知道黑曜石吊坠的秘密。
他怕一不小心过了界,彻底惹恼了江黎。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于专注,惹得江黎不满。
“喂,我说,你有没有在认真听呀?”江黎皱着好看的美貌,盯着许暮的双眼,一抬手给了许暮下巴一拳,“不想听我就不讲了。”
“唔……”许暮捂着下巴,“我在听,你说。”
大钦查官看着太乖,于是江黎宽容地饶恕了对方短暂的走神。
“别管我之前怎么活的,反正翻垃圾堆、捡烂菜叶子,总之是活下来了。三岁半四岁的时候,有个人家把我拎了回去,美其名曰捡回去领养,实际就是提供清汤寡水的稀粥然后得来一个任由打骂的免费小型劳动力。
……这样两年不到,不知道这家的主人在外面惹上了什么是非,一个人拿着机枪踹开门就是一顿突突,我们在屋子里的几个全都猝不及防中弹倒下,屋主人连机枪都没来得及开,就□□倒了。”
江黎的声音很欢快轻飘,仿佛是在讲述什么有趣的童话故事,就连神色也很愉悦,完全看不出在讲述自己艰苦的童年。
许暮的神色暗淡些许,不动声色地将江黎抱得更紧了。
江黎挪了挪,继续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懒洋洋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肩膀,说:“就这儿,当时中了一枪,不过也还好,还能动。”
“我当时趁着那寻仇的在踹屋主人,趁机爬过去捡起屋主人的枪,架在肩膀上,然后——砰!那大块头就中弹倒下死了。”
江黎狡黠地眨眨眼,笑着比了个开枪的手势,然后狐狸眼亮晶晶地回头看向许暮,笑嘻嘻问:“怎么样?我厉害吧?才六岁,我就摸过枪,亲手杀了一个人。”
许暮视线沉而缓地望着他,没有言语。
和宣子愉的陈述完全对上了。
才六岁,身上受着枪伤,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深冬凄冷残破的街道,衣着单薄,留下一地的鲜血脚印。
多辛苦。
江黎就去拱他:“快夸我啊。我摸到枪杀人的年龄肯定比你小……噢,大钦查官不会要追究这个把我抓起来吧?”
“不追究,你只是为了自保。”许暮轻轻应声,“很厉害。”
但……为什么世间的苦都落在你身上?
许暮觉得心脏一阵一阵地抽搐,极端的酸涩绵延不绝,一阵一阵顺着心脏的血液泵出,蔓延至四肢百骸,冲上鼻腔,几乎无法呼吸。
辛苦了,江黎。
辛苦了。
许暮忽然又重重地一把将江黎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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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小时候
江黎:“……”
他一时间心血来潮讲讲小时候的趣事, 只是觉得有意思,又不是来卖惨以讨要同情和怜悯的,怎么搞得一副他很脆弱的样子?
“得了吧, 没必要装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江黎淡淡推开许暮,“我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许暮忽然感觉怀中一空,紧接着下一秒,对上江黎冷淡下来的眉眼, 只觉得心也紧跟着一空, 悬在半空中, 不上不下,强烈的失重感笼罩着他。
就在这一瞬间, 许暮忽然仿佛被打通了其中关窍一般, 对着那双淡下来的狐狸眼, 许暮忽然间知道他该如何去爱他。
不过是让江黎开心, 让江黎觉得有趣,让江黎喜欢。
“不是,是我害怕。”许暮声仿佛执拗者一般, 固执地抵抗着命运的力道, 重新将江黎抱进怀里。
“是我害怕, 所以,可以抱一下让我安心吗?”是我害怕失去你,和上辈子一样,我害怕你受伤、害怕你疼痛、流血, 害怕你毫不怜惜生命地大笑着迎接死亡,害怕你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雪夜中,落入高楼之下的深渊。
所以, 只有抱着你,只有见到你鲜妍明媚的眉眼,只有听到你漫不经心带笑的语气,只有感受到你的心跳和体温,我一颗心才能得以安宁。
许暮克制住内心翻涌激荡的情绪,竭力让声音平静,波澜不惊地开口说——我害怕。
“欸?”江黎下巴搭在许暮的肩膀上,懵了一瞬,然后眨眨眼,没有再推开许暮,狐狸眼里又流露出一丝闪烁的笑意来。
大钦查官看起来也没有报刊上写得那样牛逼哄哄的嘛,竟然一个轮盘赌,几句儿时经历,就能把这个男人吓成这个求抱抱的样子欸,真是……
江黎又满意了,于是他大方地张开手臂:“喏,随你抱吧。”
许暮一顿,双手按住江黎的肩膀,直起身子来,仔仔细细看了眼江黎的神色,然后又重新抱住他。
好像,似乎,他有点摸索到如何去哄江黎了。
许暮一时间抱着,感受怀中的温度,有点舍不得松手。
抱得有点久,江黎闲不住,就开始用指尖去戳大钦查官硬邦邦的腹肌:“喂,还没讲完呢,你再走神我不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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