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啧”了一声。
没想到,上辈子真的就快让一直要嚷嚷着抓他的这傻冒寸头小子成功了。
监控视频中,他被彻底包围,无路可逃,在白严辉冲进卡车铁皮集装箱的缝隙中时,江黎猛地将割开一半的铁皮撕下来,偌大一片,向着白严辉的方向狠狠拍过去,堪堪挡住这队包围而来的钦查官两秒。
两秒,视频中的他拼着枪林弹雨下的重伤,竭尽全力向着围墙边冲过去,围墙外,是那片贯穿上城区南北的大江。
“瞄准要害!就地击毙!”
身后,是白严辉的狂吼,还有顷刻间从枪口中呼啸而出的密密麻麻的子弹的巨响。
子弹如一片火龙,几乎要将他的身形吞噬,身上时不时有陡然一空的麻木感,鲜血便从身上飞射而出。
江黎在千钧一发之际错身闪过,伸手勾住从墙壁边垂落下来的一条钢丝,正纵身翻越围墙,然而,子弹过于密集,刚好有一颗击断了钢丝,他忽然失重下坠,就要被枪林弹雨彻底吞噬。
耳边是剧烈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就在他被迫落地的这一瞬间,在子弹在他瞳孔中迅速放大的这万分之一秒,忽地,一片巨大的阴影从他的头顶坠落!
那是一大片被击落的电网,挡在了他的身前,将激射而来的子弹全部拦截在外。
黄铜与玻璃钢碰撞的一瞬间,迸溅出刺目的火花,瞬间爆发出炽白的电弧,拖着细碎的金红色尾焰,噼噼啪啪勾起一片幽蓝与惨紫的弧光。
电网的阴影遮住天穹上惨白的日光,三色的电弧倒映在江黎的瞳孔中,他的脸颊上,光与影急促变换,明暗的界限变得粗暴而清晰。
这一瞬间,时间几乎凝固一般,极为缓慢,江黎看见电网之前,一颗弹头扭曲变形,金属碎屑蹦飞四溅,都在绝对的亮与暗中被雕刻出狰狞的剪影。
而这剪影倏忽淡去,他的目光透过纵横交错的电网和弥漫的硝烟,他看见了许暮的眼睛。
全副武装的钦查官队长此刻并未将挡风镜拉下,而是架在头顶,纯黑色的口罩上,露出一双深邃的眼。
许暮双手端举亮银色配枪,枪口正缓缓逸散开一缕白烟。
江黎茫然又错愕地看着许暮,却没来得及看清许暮隐匿在瞳孔深处的神情,凝固的时间就骤然加速。
只是电光石火间交错的一刹那,他敏锐地抓住天赐般的时机,瞬间拔地而起,翻过围墙,纵身跃入汹涌的江流中,身形彻底隐匿不见。
咔哒。
监控视频被一根修长的食指点在屏幕正中,视频即刻暂停。
江黎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看见梦里的自己又一次拿起烟盒,向着掌心倒了倒。
空了。
梦里的他低低地骂了一声,把空烟盒扔进了垃圾桶。
他站起身来,在屋内来来回回地逡巡,烦躁地拔起一瓶酒的盖子,反反复复掂在手心,又没有心思去调酒,重重地将玻璃瓶放回架子上。
“草。”
他重新往回一坐,将监控视频向回倒退,定格在电网掉落前的一瞬。
江黎和梦里的自己如出一辙地眯起眼睛,把整个脑袋都凑在屏幕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操控着按键,一帧一帧地切换画面。
一帧,子弹在追。
一帧,许暮下意识向前倾身。
一帧,钢丝断裂。
一帧,许暮抬起双臂,毫不犹豫地瞄准那围墙之上的电网。
一帧,他失重下坠。
一帧,许暮扣动了扳机。
电网被击中,顷刻坠落,挡在了他的身形之前,在子弹的袭击下溅起一片刺眼的电弧,将江黎整个身形全部遮挡在了围剿而来的钦查官视野之外。
一秒的时间,足够江黎翻越围墙,从围剿之中彻底逃走。
梦里的他不信邪一般反反复复在这几帧画面中来回切换,咬牙切齿地骂。
“神经病,用得着你救了?逞什么英雄,让你操一次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最终,梦中的他像是力竭一般,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向后一倒,摊开双手倚在椅子上。
江黎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许暮是失手打偏的。
就连钦天监那帮没本事的文职都能从监控视频里看得出,许暮在刻意为他掩护。
不然,就凭大钦查官那一手出神入化精妙绝伦的枪法,怎么可能在那么近的距离打得那么歪?还恰恰替他挡住子弹,争取了一秒逃离的时间?
江黎面色复杂地将罪证视频关掉,去摸了盒新的烟出来,暴躁地撕下塑料包装,揉吧揉吧丢进了垃圾桶里。
扔了支烟用牙齿咬住,江黎眯着眼盯着屏幕上,钦查处和审判庭官网上弹出的评论。
以太网上骂声一片。
有的人震惊于兢兢业业的大钦查官竟然会叛变投敌,有的则在一本正经地分析许暮是渊早早策反的探子的可能性,绝大多数人都在骂,骂他担不起大钦查官的称号,骂他对敌人手下留情,应该革他的职,把他送上审判台接受审判。
一群傻子,被舆论风向一引导,各个的庸人,就莫名觉着自己掌握了真理,聚合在一起,总觉得自己有莫名强大的力量。
于是就有一个人被千夫所指,被万人唾骂。
而此前受过许暮恩惠的人,也架在在其中,成群结队地簇拥公理与正义。
以太网上,明晃晃地挂着对钦查官队长许暮的罪状的判决结果——死刑,枪决。
许暮一辈子所保护的上城区,就是这么一群人呢。
所效忠了一辈子的钦天监,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功臣的。
钦天监要处决许暮。
何其讽刺。
梦境里,江黎忽然嗤笑一声,下一瞬面上的表情又忽然扭曲着,他立刻垂下头,半长的头发从肩头垂落,遮挡住他面上的神情,他止不住低低地笑,而后笑声越来越大,肩膀剧烈地抖动,发丝也跟着一颤一颤。
终于,江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擦干眼尾因大笑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再睁眼时,狐狸眼中已然是一片冷静的疯狂。
江黎这辈子还从没欠过什么人的人情,许暮竟直接给他来了个大的。
江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捞起桌边放着的匕首,插进腿环中,将通讯手环的屏幕收回,检查好手环内嵌置的钩锁。
救他是吧?自以为是是吧?自我感动是吧?
他让许暮救了吗?
他非要欠许暮这一条命吗?
江黎抬手推开门,从酒馆中走出,天上正落着鹅毛大雪,被寒冷的狂风吹卷,成了满天雪雾,将整个世界压成一片灰白的迷境。
他的衣摆被狂风卷起,猎猎作响,寒意顺着裤脚往身体里钻。
他往审判庭走去。
第189章 纠缠不清
江黎睁开了眼睛, 那些凛冬呼啸的风雪、刺目的电弧,还有咆哮的子弹,全都在这一瞬间淡成梦境与回忆里悠远的影。
他此刻窝在温暖的被窝里, 被坚实的臂膀环绕,周身充斥着属于许暮的气息。
令人心安。
江黎惬意地眯起眼,舒展了一下因为久睡而有些僵硬的身子,骨骼如初生抽条的新竹,在体内劈啪作响。
又是一次安宁舒适的睡眠, 江黎放松得彻底, 休息得很好, 不再有因休息时也得时刻警惕的烦躁感。
“醒了?”头顶,许暮的声音也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带了些沙哑和柔软, 不像是平日工作决策那般严肃冷硬。
“嗯……”江黎哼了一声, 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闭上眼睛,“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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