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华嘉树啊!”
“E-116,你放心,隋远志害了我们,我已经把他杀了,这二十年的隋远志,都是我。”
华嘉树再次抬起手时,江黎紧紧地盯着记忆里那张熟悉的面孔,没有再后退。
沾满营养液的手捏住了江黎的胳膊。
“江黎!你叫江黎!姓江,姓江啊哈哈哈哈哈……江枳给你起的名字吧!我就知道,她肯定会给你起名字的!”
华嘉树疯狂地摇晃江黎,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你都长这么大了,好……好好……太好了……大点好啊……更方便了……我看到以太网的视频的时候都没认出来!”
“E-116!天降的恩赐啊,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死掉!江枳竟然、她竟然骗过了全世界的人!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华嘉树狂热地看着江黎,那眼神几乎能把人烫成灰,看着稀世难得的宝贝,滚烫的呼吸破风箱似的喷在江黎脸上。
“你怎么不早说你没死?你知不知道你耽误了二十年的进度?!这么多年我用的那些实验样本没有一个拥有你这么完美的基因!要是你一直配合,这二十年我绝对能产出大量突破性成果的!长寿算什么?逆生长算什么?永生都不是问题!要是你能早点来找我,我现在甚至可以复活江枳!我的理论已经成型,我只差找到合适的实验体了!”
巨大的吼声在江黎耳边嗡嗡作响,在江黎的脑中却无法形成完整的语句,江黎麻木地、呆滞地,听着华嘉树的疯癫、语无伦次,但仍旧条理极度清晰地话。
“来,E-116,你来,”华嘉树剧烈抽了一口气,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指如铁钳一般攥着江黎的胳膊,拽着他走向氮气冷冻的玻璃器皿。
轰!
一声巨响,华嘉树掀翻了玻璃器皿的盖子,寒冷的白烟瞬间涌出来,几乎要把江黎的双腿冻得失去知觉。
“你看!”
江黎踉跄一步,双手抵在器皿边缘,那种极寒的冷意瞬间侵入身体,在骨髓里冻成了冰,膝盖处传来一种奇怪的酥软感,仿佛支撑他站立的骨头被抽走了。
他又一次看清了女人的容貌。
和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但却见不到那种温柔的笑了。
江枳眉毛和睫毛上覆盖着一整层的寒霜,双眼紧闭,被冻得青灰色的脸上爬满了绿褐的纹路,抗绝对低温的菌丝在身体皮肤上缓慢爬行。
华嘉树站在江黎旁边,兴奋地为他介绍:“你们应该查到了‘面具’的做法吧?E-116,你看,这是我培养的最好的菌株,我前两年才研制成功,和那些给罪犯用的次抛残次品完全不一样!这种菌生长缓慢,但是完全能模拟骨骼、神经、血管、肌肉、皮肤……给江枳重新造的身体,绝对百病不侵!”
“江枳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了,二十年前就被烧死,所有身体机能都完全报废,我给她造了个新的。”
“她的大脑我在二十年前就剖出来了,储存在培养液里,虽然神经电流完全消失了,但生物活性还保存至今,只是没办法把神经和这个新的身体连接起来,也没办法激活大脑。”
“我束手无策!”
似乎是想到了无数次的失败,华嘉树崩溃地抓起头发往两边扯,湿淋淋的粘液甩了一地,忽然又诡异卡住,眼睛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盯着江黎,如痴如狂。
“但现在不一样了,E-116,你还活着,一切都不一样了!哈哈哈哈哈哈!梁扶砚和江枳当初删除了Ether研究所局域网和磁盘里所有关于你的基因记录和实验结果,要带你跑,带你去下城区隐居,不让我用你做实验,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永远让我做个傻子,做个庸人!哈!愚蠢至极!”
“你明明就是上天的恩赐!只要有你在,你完美的身体……完美的基因……没有什么做不到,你让我实验,你让我实验……E-116,我知道你可以的,有你的细胞活性做载体,完全能激发大脑和新躯体的链接!”
“等江枳成功了,我就能尝试把梁扶砚和高书洛都重新造出来,哈哈哈哈……”华嘉树的声音忽然轻下来,飘渺似一阵烟,“我们终于又能一起做研究了……和以前那么多年一样……没有隔阂……没有争吵……”
江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完全无法呼吸了,凝固的血液在下一瞬以更狂暴的速度倒撞回心脏,奔涌在血管里,耳膜隆隆作响。
华嘉树说的每一句话,他此刻都能听见、字句连起来,能够听懂,但却完全不能理解。
江黎忽然觉得胃部一阵绞痛,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
他双膝砸在地上,单手扶着棺边,弓着腰干呕一声。
“E-116?”
江黎剧烈地干呕,冷汗瞬间布满额头,扣着棺边的指节惨白,整个人像一张单薄的纸片一样抖个不停。
华嘉树蹲下来,轻轻拍了拍江黎的后背。
江黎猛地将他的手臂掀开!
“别碰我!”
一瞬间的爆发几乎将他全部的力气都耗尽,江黎跪坐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他无力地斜靠着冰冷的器皿,发丝被冷汗浸透,黏在额角。
灵魂仿佛从他躯壳的天灵盖狠狠抛了出去,晕眩地俯瞰着这个难以理解的、支离破碎的画面。
江黎看着那张狰狞的面孔,气若游丝地问:“为什么……”
“嘉树叔叔,你不恶心么?”
华嘉树:“恶心什么?”
江黎指着江枳脸上的菌丝:“试图让枳姨姨重新活在这种恶心的躯体里……”
华嘉树却忽然狂笑出声:“多愚昧啊!”
“追根溯源,这世界所有的基因都是一样的!这才是世界的真理!”
“生活在什么身体,都不过只是一具躯壳!只要精神是不死不灭的就够了,身体坏了就再造个新的,造个更好的,何必在乎是不是原来的那一具呢?都是躯壳而已!”
“躯壳而已啊——哈哈哈哈哈!”
江黎仰头看着华嘉树,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培养仓,在暗淡的光线下,墨绿色的营养液里,涌动着各种畸形的实验体。
面前这个面容血肉模糊的人,张开双手,神态癫狂,仰天大笑。
没有脸。
也没有心。
那场人生中的第一场雪里,三岁的小小的江黎在一块板子上,堆起来五个雪人,四大一小。
小的是他自己。
大的四个在围在他身边,是他亲爱的扶砚叔叔、枳姨姨、嘉树叔叔、小书哥哥。
那块板子当时被撞了一下,一个雪人没站稳,晃了晃,啪嗒一声,面朝下摔在了板子上,雪人凹下去的眼和突起的鼻子嘴巴,都在摔下去的时候,被拍平了。
那是属于华嘉树的雪人。
被拍平了脸,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容貌。
和现在眼前的人,一模一样。
没有脸。
也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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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还记得29章的雪人吗[抱抱]
第198章 应激
“嘉……华嘉树。”
江黎深吸一口气, 后背抵着冰凉的玻璃器皿,他再无法开口叫出“嘉树叔叔”四个字
眼前站着狂笑的人,是他的创造者, 是在曾经那三年里,用宝贵的纸质资料给他搭小房子的人,是每次出门向上级汇报进展,都会给他带回小零食的人。
是沉默的研究者,也是总能纵容他胡闹的大人。
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是从哪一刻改变的?
“华嘉树, 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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