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官谬赞了, 其实我这也是被逼出来的经验。”
卓洪放下茶壶, 恨恨地说:“上次捏那七十三个面具的时候, 我也差点儿就被许暮摆了一道!明明都从监控室走了,却是虚晃一枪,转身又重新回了监控室,操作工差点就暴露了, 而且这人在监控室一待就是一晚上,面具险些没来得及完成生长,所以我才猜测他这次来——就算是被突然押来的——以他那种性格, 估计也会藏有有什么后手。”
宋幸点点头:“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险些就栽了。”
“嗐,长官,哪里的话,我早就看许暮不爽了,帮长官您也是帮我自己呀。”卓洪明明长着一张方正的脸,却能将笑容拧成如此灿烂的弧度,平日里威严无比,这会儿却笑得谄媚,端着姿态,故意试探,“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卞长官很看好他,听说还想提拔他做下一任的武装部长官呢。”
说着,故作忧虑地叹了口气:“就许暮那种年轻气盛、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宋幸听着,把茶杯送到嘴边,本就弯曲的脊背因低头喝茶的动作,脖子前倾,更显得像个虾米,虽然才六十多,没有白发也没有皱纹,身体机能强健,却非得把头发染成灰的,远远看去,像是八九十岁的佝偻老人。
他不紧不慢地吹去茶杯上漂浮的热气,轻轻笑了一声:“过刚易折啊……”
厚厚的玻璃镜片后,宋幸的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他或许明白了,所以卞印江那天在拉拢许暮的时候,只是暗示,并不明说,独善其身从不亲自涉险,难不成……是早知道许暮防备着这一手?
卞印江催促着他来,却不加以提醒,大概是要作壁上观,隔山看他和许暮都个两败俱伤,这一局,无论是他赢了,还是许暮赢了,卞印江都有利可图。
呵呵……那个老狐狸,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宋幸不义。
思及此,宋幸又笑了一下,慈眉善目,对卓洪笑着说:“阿卓啊,我觉得下一任武装部的长官,无论是履历,还是工作能力,都非你莫属啊。”
卓洪眉头猛地跳了两下,灼灼地盯着宋幸。
宋幸忽然又一副为难的样子:“唉……只可惜这个许暮拦在路上,也不是个事,能不能让他乖乖听话,全看这次的操作了。”
卓洪的脸色狠厉起来:“他太危险了,如果真的要用他,还需要有东西掣肘着他、压着他才行。”
宋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两个人的目光相撞,隔着两层镜片,在办公室没有温度的冷光灯下折射出阴森的光,窗外云层压着玻璃涌动,昏黑一片。
“成瘾性药物!”卓洪狞笑一声,“如果一向秉公执法的大钦查官染上这个,无论是身体上,还是意志上……应该都会让他痛不欲生吧?”
宋幸听到卓洪这个决定,眼里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情绪,但他立刻推了下眼镜,厚重镜片遮住双眼,垂在桌面下的手掐了下大腿,克制住自己的欣喜,迟疑着说:“可……他如果要和我们同归于尽,我觉得就凭咱俩的武力,可打不过他。”
“嘶……”卓洪的兴奋褪去一点,他紧紧皱着方方正正的眉头。
宋幸也思索着,自言自语:“怎么才能让他乖乖为我们所用呢?”
办公室内静下来,时钟挂在墙壁上,秒表轻声转动,咔哒,咔哒。
忽然,卓洪猛地一拍桌面,茶器碰撞,叮当作响,抬头却见他满脸涨红,兴奋不已,喊了一声:“江黎啊!长官,你们抓到他了吗?许暮那么重情重义,用他男朋友的生命威胁他,再加上成瘾性药物,还愁他不听话?”
“呃。”宋幸面色一变,“我派出去抓他的三个人,死了。”
“死了?”
“嗯,估计他在酒馆里有不少保镖,我的人能力不足,阿卓,还得靠你这边经过专业训练的武装员工了。”
卓洪效率极高,立刻打了通通讯,安排人手。
“好了长官,派了一整队出去,这下不愁抓不住那个弱唧唧的小白脸。呵,上次他仗着许暮给他撑腰耀武扬威,这次我要看他那副漂亮的脸蛋哭着跟我求饶!”
宋幸也笑了,镜片冷光一闪。
——
与此同时,在办公室的数层之下,被冰冷铁墙包裹着的关押区中。
又一队武装员工持枪整齐地从门前经过。
铁门之后,许暮站在灯管白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面色依旧平静,他在等待着。
第九十七次。
第三十二小时零二十分钟。
入夜了。
许暮缓缓呼出一口气,深冬的监牢内很冷,没有任何取暖装置,呼吸间,能隐隐看见呵出的团状白雾,一点点逸散。
身上银白色的制服泛着冬日凛冽的寒意,连肩章在暗中泛出的微光都是冷的。
许暮抬手按了按锁骨下方。
隔着冬装制服外套,和里面的衬衫,手指上感受不到任何触感。
但是锁骨下方的皮肉,却明显传来被一片薄薄的硬物阻隔的滞涩感和异物感,割裂开的皮肤和血肉泛起尖锐的疼痛。
这是第二个反侦查微型同步录音设备,许暮在来之前,用尖刀割破皮肤,将一片录音器藏在锁骨下的皮肤里,另一个,则是很正常地藏在制服外套内侧口袋中。
许暮知晓自己正行走在迷雾瘴气四起的万丈深渊之上,周围荆棘遍布,而脚下能踏足之地,就仅有一根纤细脆弱的蛛丝,他独步其上,如履薄冰。
而他从不缺乏谨慎与耐心,曾经在指挥战斗时,就算是训练场上的模拟对战,他亦是尽全力而为,统观全局,进攻与退路都面面俱到,布置无数,每一步都迈得稳重。
而如今行差踏错间就是万劫不复,他激进疯狂,却时刻保持头脑清醒冷静。
第一次搜身,没查出来外套内侧口袋的录音设备。
而就在不久前,在他向宋幸问出如何制作视频的时候,这个身居高位数十年的钦天监长官,还是起疑了。
这很正常。
二十多年甚至更久,能将财政拨款隐瞒地天衣无缝,本就不是能够轻信他人的人。
许暮本也就没指望能够一次获得全部的辛秘,他只需要这份录音。
所以,宋幸起疑后,二次搜身,武装员工很仔细,从他身上找出了这个藏在内侧口袋里的录音设备。
许暮看见宋幸的脸在冷光灯下都绿了,眼神中有深深的后怕,还有庆幸,气愤甩袖离开时,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而宋幸绝不会想到的是,其实被搜查出去的录音设备,也是一个幌子,许暮当初向宣子愉购买了两个微型录音器,他也狠到,将最需要保护的一个,藏在血肉里。
许暮知道,宋幸再不会拉拢他,用利益诱导他,等宋幸下次来时,估计就不是以礼相待,恐怕会直接上刑。
不过无所谓,他要做的已经完成了。
还剩下些时间,宋幸短时间内不会再来,许暮刚好可以趁着这段间隙的时间,确认一些事情。
许暮抬腿向着监牢最里侧走过去,他抬起手,用指节轻轻敲击监牢内侧的铁壁。
叩叩。
许暮唇角向下压着,若有所思,在墙边移动一段距离,再次抬手敲击。
叩叩。
叩叩。
……
随着许暮小距离移动手臂,敲击的位置逐渐发生变化,忽然,在某一处,铁墙传来完全不一样的声响。
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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