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人端端正正坐着,穿着一身漆黑的斗篷,带着面具,帽檐遮掩到下巴,腿上覆盖这一层厚厚的毛毯,手上也带着手套,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一点皮肤,看着阴森森骇人模样。
然而此刻被枯云飞速撞停惯性拍到门上,面具和门相撞发出一声duang的巨响,磕到脑门,磕了个七荤八素,捂着脑袋痛苦弯下腰。
一道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从面具下传出:“枯云小子,你要把我弄死啊?我的脑袋可是很宝贵的我跟你讲……”
“扶乩先生!”
时中此前每次见扶乩都是很恭恭敬敬的,然而现在却顾不得这么多,赶紧招呼他。
“您快来看,江黎的症状和血液检测结果都是免疫系统过度激活的病症,把自己体内所有细胞都当做病毒来攻击,但我从他的基因里却完全查不出能对应的病症……”
扶乩揉着脑袋,缓缓支起身子,抬起手腕向前动了两下,漫不经心地说:“枯云小子,推我过去。”
轱辘轱辘。
轮椅被推到了电子屏幕前。
时中手指抵在屏幕上:“你看,这个C3、C4补体的数值,还有lgE,完全……”
咣当!!!
时中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巨响。
她猛地转过头,震惊地看见扶乩骤然站起身,起身时巨大的力道掀翻轮椅,轮椅重重向后倒去,砸在地上。
扶乩一把抓住时中的肩膀,即使隔着一层手套,时中也能感受到对方手指在剧烈颤抖。
“……扶乩?”时中疑惑地抬起头,在她的印象里,见过扶乩的几面,对方从来都是高深莫测,从容不迫,甚至冰冷、不近人情,完全是一副近乎神性的模样。
然而现在却又跳脱又抽象,毫无隐世高人的样子。
扶乩完全顾不得理她,将脑袋凑近,几乎要贴上电子屏,却不是在看时中给出的血液报告,而是放大测序出的基因片段,双眼眨都不眨,紧紧盯着。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段基因,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成果,SOD1-ALS的特效药,就是通过这段基因破译而出的……”
扶乩低声迅速自言自语。
“扶乩先生,您在说什么?”时中不解地问。
扶乩忽然盯紧了她,语速飞快,分外严厉:“你这一段基因是从哪来的?!”
时中愣了愣:“是……江黎的基因啊……”
“江黎?”
扶乩唰地回头,“他就是江黎?”
时中:“对,怎么了吗?”
扶乩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病床前,动作迅捷,和他苍老的声音完全不符,扶乩趴在病床边上,来来回回地观察江黎的模样。
枯云懵了,抱住脑袋,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卧槽,你不是个瘸子吗?!你怎么能站起来?!”
时中一把抓住枯云:“现在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吗?”
许暮压下眉,他向前一步,挡住扶乩继续向前探头的动作,生怕这个莫名其妙的疯人做出什么伤害到江黎的事。
扶乩却恍然不觉,喃喃自语:“他……江黎,姓江……姓江……怎么会这么巧?”
他猛地抬起头,问:“他今年多大?”
许暮眯起眼,谨慎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沉声回答,“二十三,就快二十四。”
他在属于江黎的所有实验记录中,知道江黎的心脏跳动于旧纪元历法中的立春当日。
“具体差多少天?”
“十五天。”许暮说。
扶乩立刻倒抽一口凉气,失声:“小宝!”
许暮的眼神也在一瞬间陡然锐利,挡在扶乩和江黎之间,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能知道小宝这个称呼的,世界上除了他和江黎之外,只有四个。
理应都死了。
“你又是什么人?”扶乩声音也发冷,眼神瞥过许暮身上的武装作战服,“钦查官?”而后气势凌厉,“让开!”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枯云惊了,他呆呆地扶起来轮椅,声音发飘,不可思议:“扶乩认识江黎?!”
时中猛地踩他一脚:“现在也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啊!没看到他们要打起来了!”
枯云和时中一边一个,赶紧过来把许暮和扶乩拉开。
扶乩反手抓住时中,语速飞快:“你的方向错了!这不是基因病,也不是自身免疫系统的问题,小宝的基因绝对不会出问题!”
“他应该永远都不会生病才对……”扶乩深深吸气,“怎么会这样?他的基因明明是最完美的存在,一切的疾病都不会在他身上发生才对……”
即使来的路上他已经看过一遍针管残留药液的检测报告,现在,扶乩又一次飞速翻阅,重新接受其中的信息。
“这是一种激活端粒体,诱导分裂产生新细胞的药物。”扶乩说,“当人体基因中标定的细胞分裂次数渐渐被耗尽后,端粒体抑制细胞分裂,人体就开始衰老。”
“然而,这个药物,可以让端粒短暂激活,让细胞分裂不再受限,短时间内生成大量新生的细胞,人体甚至可以呈现出一种逆生长的趋势。”
扶乩似乎是不相信自己曾经学过的知识,他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江黎的身体报告,几乎要把手里的纸张翻烂。
“但为什么在小宝的身上,反而会产生负面的效果?”
“这个药物,让他的端粒体彻底疯了,活性已经远远超过人体应有的极限。”
“不是他的免疫细胞在攻击自身,而是因为,他的细胞在异常、迅速地大量增殖,所有的细胞都以癌细胞一样疯狂扩散,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细胞彼此之间在互相厮杀吞噬,为自己找到能够立足的一席之地。”
扶乩一点一点推断出这个残酷的现实,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得出的结论,说道最后,声音剧烈颤抖。
“靠生物电流维持生命没有用,如果不改变现状,小宝的身体会被撑爆,他会死。”
一直以来坚信不已的观念在此刻被彻底粉碎,扶乩看着眼前阔别二十年之久,重逢时,却是带着呼吸面罩,面色苍白,性命岌岌可危的小宝。
二十三、或者说二十四年前的立春,奇迹诞生在Ether研究所中,诞生于一个0.6厘米的小小胚胎中。
一组完美的基因,纯净,毫无纤瑕,他们双眼发亮,惊叹于掌心中蓬勃又顽强的生命力,感慨命运独一无二的恩赐。
殊不知,命运所馈赠的一切,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兜兜转转,二十三年后,恰恰是因为这份独一无二的特殊基因,让江黎在这种“有益”的药物作用下,呈现出截然相反的负面效果。
时中听得目瞪口呆,她不禁问:“那……要从什么方面入手,才能救他?”
扶乩深吸一口气:“我需要他所有的基因。”
然而,扶乩想到了什么,忽然苦笑一声,向后跌坐回轮椅上,颓唐开口:“完了。”
“我们自己造的孽。”
“二十年前,为了防止被有心人觊觎利用,小宝所有的基因,全部被我们彻底摧毁了。”
时中顾不得什么二不二十年,她只想救命,问:“现在开始测序,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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