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黎的生存法则。
如果不是这样,他早就死在了不知哪一个黑夜里。
所以就算疼得难忍,江黎也完全没有表现出来,他持枪的手丝毫没抖,依旧站得稳,面色一如往常,甚至嘴角还带着满意的笑。
江黎挑眼看向许暮,声音也如常,漫不经心地问:“叫我什么事?”
“江黎……”许暮僵硬地站在原地,瞳孔几乎紧紧缩成一点,他张了张口,徒劳发出一声呼唤。
而江黎肩膀处的鲜血汹涌汩出。
许暮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也在这一刻几乎要被冻到凝固,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他看着江黎惨白的脸色,即使这样,江黎还在笑。
心脏剧烈震颤,许暮强迫自己迅速回过神,大步流星来到江黎身前,却不敢抬手触碰,生怕触碰到江黎的伤处。
许暮的手指都在颤抖,他声音沙哑,不可置信地问:“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
江黎懒洋洋地随手将枪扔到那个被安全带舒服在飞行器座椅上的人手边,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挑起眼眸打量许暮。
“老子平生,上下城区都算上,最恨对孩子下手的畜牲。”江黎说,“所以他别想活着被你们逮捕回钦天监受审。”
许暮说着,弯腰仔仔细细地检查江黎的枪伤,伤口处血肉模糊,边缘的皮肉被烧焦,泛着焦黑,蜷曲缩在一起,许暮眼眶微微发热,他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说:“审判庭会判处他死刑的。”
江黎听了,讽刺地笑了一声:“审判庭?我最不信任的就是钦天监的那批货色,等他们判刑,还不如我亲自杀了,反正都是一死。”
说着,江黎甚至随意耸了耸肩,他这个动作扯动了伤口,鲜血再一次喷涌而出。
许暮心脏又是一紧,满心满眼全是江黎的伤势。
“好……我知道了,我了解了,你先别说话,我给你包扎。”许暮一向平静的声音此时带着焦急的颤音和呼吸声,看着江黎额角遍布的冷汗,许暮心脏一抽一抽得疼,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又没伤到嘴上,哪里影响我说话啊。”江黎毫不在意地说。
“你别说话。”许暮强硬地说。
江黎撇撇嘴,最后到底还是闭上嘴巴,没再言语。
许暮立刻攥住自己衬衫的一端,手背青筋鼓起,用力撕下一长条的布条,抬手绕过江黎半边的肩背,用布条死死地勒住江黎肩胛骨的内侧,在枪伤的近心端捆绑止血。
江黎倒是没反抗,他静静地垂眼看着大钦查官帮他包扎止血,他的观察力足够细致,江黎能够看到许暮强撑着遏制住指尖细微的颤抖,即使手指冰凉着、颤抖着,但手上包扎的动作依然干净利落。
许暮带颤的呼吸,灼热地铺散在江黎的颈侧,一种很微妙的奇异感受从江黎的心底泛起涟漪,细细密密地沿着心脏血管的纹路,向上缓缓攀升。
很新奇的体验。
这还是第一次,江黎在三岁之后的生命中,第一次有其他人以纯粹的情感担心他的身体、关注他的伤势,第一次有人在任务后,替他包扎伤口。
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变得鲜明起来。
被尖锐纸张边缘划破的皮肤,不痛不痒甚至毫无感觉,但这一瞬间像是忽然被水流冲洗,微弱的划痕处泛起了一阵一阵的,微不足道的疼痛。
江黎轻轻眨了下眼,收回短暂飘散的思绪,随意一瞥,看到大钦查官的眼眶竟然红了。
怎么回事?
不过红着眼眶,还怪好看的。
江黎色从胆边生,他抬手就准备去勾许暮的下巴,准备将大钦查官的脸抬起来好好看看。
“江黎!”许暮的声音忽然重了些。
“嗯?怎么啦?”江黎笑着问。
“你左肩有枪伤!”许暮沉声说。
“对呀,我知道呀。”江黎歪歪头,不理解。
许暮深吸一口气,眼眶更红了,他觉得他迟早得被江黎气死。
许暮声音更沉了:“你受着伤,胳膊老实一点,别乱动。”
“噢……”江黎拖长语调,懒洋洋应声,“那又如何,没什么大问题,枪伤而已。”
“江黎……!”
“嗯?宝贝总叫我做什么?”
许暮恶狠狠地说:“你究竟能不能心疼一下你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要对自己开枪!”
得……多疼啊……
江黎却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没多大点事儿的,这种小伤,家常便饭啦。”
许暮的心脏又是一紧。
江黎从幼时成长至今,不知道究竟受了多少的伤,竟然能将如此严重甚至能要去半条命的枪伤,随口说成小伤,他的少年时期,究竟得多苦啊……
江黎见许暮只是垂着眼不说话,以为他不满意自己的答复,于是想了想,把自己最初的想法告诉许暮:“你不是说,你们长官要你们留活口抓回去审吗?那你现在没办法又交差。”
许暮摇摇头:“那不重要。”
“?”江黎古怪地看了许暮一眼,“又不重要了?”
“拜托,我可是给你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江黎抬手戳戳许暮的肩,示意他抬头看向飞行器,说,“看到没,那边那个逃跑的恶徒,持枪扫射,意图袭击钦查官。”
江黎又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枪伤,说:“你们在黑街找到的临时向导挺身而出,帮大钦查官挡住了致命的子弹。”
江黎手臂向前,用指尖扫过许暮配枪银灰色的枪身,“眼看恶徒就要再次开枪,大钦查官捉住时机,迅速将其击毙。”
“怎么样?”江黎笑着朝许暮眨了眨眼,“宝贝,我这个故事编得好吧?我记得你们钦查官行动指南好像有一条说但凡是开枪袭击钦查官的,不需要缘由,即可当场击毙。”
说着,江黎摊开双手:“看,现场完美符合。”
许暮沉默地听完了江黎的话。
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从他的心底迅速燃烧,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
——挡住那颗致命的子弹。
挡住。
子弹。
为什么,为什么会和上辈子审判庭上的情形一模一样?
许暮深吸一口气,说:“我会想办法,不需要你以伤害自己为代价。”
“可是这样最简单也最方便啊。”江黎不假思索地说。
他习惯这样,他也熟悉他自己的基因,他的伤好得快,所以对江黎来说,以自残的方式达到目的,简直是付出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大化的收益了。
许暮听了,双眉深深皱起,他刚要开口继续说什么,忽然身后的拐角处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熟悉自己的队员,这是卫含明和白严辉的脚步声。
江黎也早已听见有人正在前来,狐狸眼中流光一闪。
江黎微微向前迈出一步,双膝瞬间软了下来,整个人软绵绵地投入到大钦查官的怀里。
许暮微微睁大了双眼,就见江黎倒在他的怀里,用力将他向下拽了拽,变成了半跪着的姿势,让江黎半躺在地上,上半身倚靠着他的膝盖。
许暮顿时心慌,他生怕江黎出事,立刻去追寻江黎的双眼,却看见江黎狡黠地对着他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开始演戏噢。
接着下一秒,江黎立刻给自己换上了一副痛苦的表情,他紧闭双眼,紧咬齿关,冷汗惨白的脸颊滑落,整个人伪装成一副被枪伤折磨几乎欲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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