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早就备好,也洗干净了的。
他试图给江黎穿上衣服。
江黎拒绝。
再试图穿,江黎整个人都不配合,摊成一片黏在床上,怎么都捞不起来。
许暮:“……”
算了。
许暮抬腿上了床,他躺在江黎的身边。
这一刻,两辈子,第一次,他们安静地同床共枕。
许暮心里那些惶恐无助的、惴惴不安的沟壑全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掌,在这一瞬间倏忽抹平了,只剩下了无比的庆幸。
他侧着身子,面朝着江黎躺着,目光一寸一寸慢慢描摹过江黎平静熟睡的眉眼,胸膛随着江黎绵长的呼吸一同起伏。
幸好,一切的悲剧都没有发生。
幸好,你此刻还在我的身旁。
许暮抬起手,手掌渐渐靠近江黎的脸颊,他有些想触碰江黎的温度,却又怕惊扰了他的睡眠,最终在眼睫前停下,然后拐了个弯,拉起被子,将被子轻轻地盖在他们身上。
许暮和江黎体力其实不相上下,他能在刚刚的激烈中占据上风,不过是一个体位的优势。
自被捕入狱开始后的那惊心动魄三十六小时,一直到审判台的战斗后,处理了一天的残局,又疯狂度过了一整个夜晚,疲惫感在此时,情绪彻底松懈下来后,后反劲儿一般来势汹汹,几乎要把他冲垮。
他也累到了极致。
许暮虚虚环抱着江黎,将下巴抵在江黎的头顶,也闭上眼睛陷入了睡眠。
说来也好笑,他之前一直渴望江黎能留下来,在做过后留下来温存缠绵,却都被调戏着拒绝。
江黎说,他从不在情人家过夜。
却没想到,他的身份还没变,竟然因为这种意外,让江黎留了下来。
明天江黎真要杀了他吗?
算了,明天再说吧。
窗外的天色蒙蒙亮,乌云略微被风吹散了些,在浅浅升起的霞光里,他们呼吸交织在一起,相拥而眠。
没眠多久。
六点半生物钟准时唤醒了许暮,他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睛。
昨晚做了一整夜,清理过后已经凌晨五点多了,也就是说,他只睡了大概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二十多年的恐怖习惯就已经把他叫醒。
即使是情绪一贯平静的许暮,在过分睡眠不足的情况下,也略有些焦躁。
可是这份焦躁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忽然双目撞见江黎窝在他怀里,安静酣甜的睡颜后,顷刻间就消散的干干净净。
比一小时之前,挨得更近了。
许暮的睡姿一贯很板正老实,完全不会变化,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条条框框的。
是江黎下意识追着他身上的温度一样,往靠近他的地方蹭过去,钻进他怀里。
江黎身上什么都没穿,全然无保留地贴在许暮的身上。
许暮的目光柔软得一塌糊涂,难得在凌厉坚毅的眉眼骨峰里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是他此前从没想过的殊荣。
许暮此前从来都是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破天荒地,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没有在醒来后立刻起床。
那个名词应该叫做赖床。
他安安静静地、心满意足地看着江黎的睡颜,第一次在柔软的床上多躺了十分钟。
然后才堪堪克制住自己的怠惰,有些不舍地收回视线,轻手轻脚地从床上起来。
许暮先去一旁取了昨晚摘下的通讯手环,打开通讯手环,查阅讯息。
虽说白严辉卫含明他们完全能够独当一面,但许暮仍旧有些不放心,即使是回去休息,也不能纵容自己将工作全部抛下,毕竟,反抗钦天监的统治,太过重要,容不得丝毫马虎。
通讯手环里的讯息全是一些汇报工作已完成的情况,没有出问题,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推进、调查。
许暮放下心来,他轻轻走出卧室,按下门把手,将次卧的门无声合拢。
他去做早饭。
江黎醒来肯定会饿,嘴巴又刁得很,只喜欢吃他做的饭。
哼哼。
——
江黎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自己的死亡。
在审判台上。
他虽然疯狂地游走在生死的边界,但他此前从未设想过自己的死亡方式。
泼天的大雪在他的身侧逆流上涌,片大的雪花擦过他飘扬而起的发丝,向着高台之上狂乱飞舞。
天穹是一片灰蓝色的幕布,审判台的阴影笼罩其中,大雪在他的眼中渐渐清晰,高空上,正在远去的审判台边缘上,跪着一个人影。
他的脖颈上一片空荡,黑曜石吊坠的绳子断裂,此刻正挂在那跪着的人影伸出的手上。
梦里,子弹贯穿了他的胸膛,徒留一片冷风穿过的空洞在心口。
一切都和他第一次,突兀地梦见的那个模糊的梦境一样,一切都重合起来。
但这一次的梦,却不是模糊的一片,反而无比清晰。
“江黎——”
他在梦中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次响彻在耳边,撕心裂肺,却能瞬间辨别而出。
他看见。
他看见——
目之所及的大雪之中,那唯一的一点。
许暮。
他跪在审判台的边缘。
向他坠落的方向伸出手。
第180章 早晨
江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从那个过分真实的梦境中醒来, 在看到眼前肃静整齐到过分的卧室装修时,仍旧愣愣的,回不过神来。
心口处还残留着那种空空荡荡的感觉, 梦境里,冷风呼啸着贯穿他的胸膛,让他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成冰,极速失重的感觉包裹着他,他的思维变得迟缓, 渐渐消散在雪花里了。
赤红的血珠泼洒成一片浓墨重彩的玫瑰, 在他眼前灰蓝色的虚空中绽放。
江黎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虽然是梦境,却令他感觉到, 他好像真的死过一次一样。
他很慢地眨了眨眼睛, 纤长的眼睫在他的视线前一扫而过, 将梦境里的冷风暴雪、鲜血淋漓和枪林弹雨在此刻全部被扫去, 此刻温暖舒适的被褥柔软地将他裹在其中,编织成一片安逸的港湾,他似一叶小舟一般, 平静安宁地缩在温和的海面上, 一动都不想动。
这是哪儿?
被子的布料很细腻, 他身上很清爽,江黎又一次缓缓眨了眨眼睛。
他看清了屋内的布局和装修,认了出来,这是许暮家里, 次卧。
江黎不禁立刻不满地皱起眉。
次卧?
他被弄到累昏过去,许暮就给他住次卧?不趁机同床共枕的?
江黎烦闷地收回视线,却忽然停顿在身边的位置上, 那里的被褥被微微压得不平整,能看得出,这里有躺过的痕迹。
江黎的皱着的眉倏然散开,他轻轻抬起手臂,将手向那里探过去,落在轻微凹陷下的痕迹上。
布料上残留着熟悉的体温,触碰到指尖上。
江黎的心情莫名好了一点,嘴角轻微上扬。
却在收回手的时候,嘴角又重新跌落回去。
草……
刚刚不动还好,忽然动了一下,他这才感知到,自己浑身上下像是被碾过一遭似的,身体、四肢,全都酸痛无力,筋骨都犯懒,一点力气都没有。
江黎慢吞吞地扒拉开被子,下一秒就看见了自己满身未消的红痕,以他的身体的愈合速度,都睡过一觉了,竟然还能如此明显。
江黎脸色瞬间黑了好几度。
呵,许暮,呵。
谁能想到情绪一向稳定的人在生气起来的时候,竟然真是往死里搞他。
江黎皱着眉,他微微咬着牙,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忍着全身上下的倦怠和酸软,慢慢爬起来,坐在床边。
右手边的床头上整齐地叠放着他的衣物,看起来应该是许暮在他醒来前将他们昨晚在浴室里被淋湿的衣服都捡起来清洗干净,并且烘干之后,放到床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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