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就感觉到许暮忽地攥紧了手指, 将他的手掌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仿佛珍而重之地捉住什么。
江黎低下头, 看到许暮用力到泛白的指节, 又抬起头,多看了许暮一眼。
正值一个红灯,白严辉停下车, 回头看到嵌着子弹的胸针, 震惊地瞪大眼睛, 重重吐了口气:“真是好险。”
然后目光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转了一圈,压住嘴角的抽搐,转头等红灯了。
车里其他几钦查队一队的成员,也早就对自家队长的恋情见怪不怪了, 人家两个大佬情投意合,他们就暗戳戳地在现场互相挤眉弄眼。
一夜巨变,天倾地覆, 正邪颠倒,钦天监的所作所为曝光后,自封正统钦领天命所定下的法规就已经崩塌得差不多了。
所以,他们对江黎身份的芥蒂也早就消失了,曾经因为信息差导致双方立场对立,现在信息差消失后,钦查处也算是和渊统一战线,之前的那些纠缠争斗梳理不清也分不出对错,也就大手一挥一泯恩仇。
新世纪城区纪年一百一十四年一月二十八日黎明时的这场颠覆,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被光电信息刻于以太网中,被古老笔墨记于纸质报刊上,自此名为——审判庭之变。
明眼人都能看出,江黎和许暮,恐怕不只是简简单单的情投意合,在经历了这一场审判庭之变后,就算不需要明说,再迟钝的人也能看清,萦绕在江黎和许暮之间的那种,比生死相随还要沉重,比海枯石烂还要刻骨的感情。
是从高楼大厦到废墟火海,不以文字和语言表述的爱意,而是以刀枪,以战火,带着各自的眉目眼锋,互相为对方擎住将倾的天。
只恐怕是灵魂百分之百的契合与信任,轰轰烈烈,却不必诉诸于言语,此刻正纠缠在他们交握的手中。
齐乐从最后一排探出个脑袋,趴在前一排的椅背上。
他还是习惯吃零食,这会儿手里捧着一袋拇指小笼包,一口一个嚼着,鼓着腮帮子问:“江哥,你既然当时没中弹,为啥还要往下跳啊?多危险。”
一头金毛的脑袋横在他和许暮之间,江黎毫不客气地把齐乐推回后座。
“因为好玩啊,”江黎吊儿郎当地笑着,手掌托在下巴上,扭过身子看齐乐,哼哼一声,“你不觉得这种退场方式很帅吗?”
齐乐自觉得和江黎足够亲近,被推开脑袋也就傻乎乎地笑,小声嘀咕:“帅不帅不知道,我看快把许哥吓疯了……”
“好玩?”一道声音平静又强势地插入他们的对话中,“将自己置身险境很有意思?”
许暮沉下去的声音显得额外有威严。
齐乐一愣,他飞速瞄了许暮一眼,闭上嘴不说话了。
江黎却从不怕许暮,他慢悠悠回过身,挑眉看向许暮:“跳个楼而已,轻轻松松,哪有险境?”
说着,江黎拍了拍自己扣在左臂手肘关节处的机械滑翔翼:“看,早就备好了,死不了。”
许暮的嘴唇绷紧,抿成紧紧的一条线,垂眸飞速说:“强风、暴雪、低能见度、千米高空,这么恶劣的条件,滑翔翼万一出了哪怕一丁点一场,你知不知道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你当时没中弹,完全可以稳住平衡的,为什么不选择更稳妥的方式,反而让自己时刻处在危险……”
但这句话说完,许暮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抬眼,果然对上了江黎有些嘲弄的眼神,许暮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是了,江黎从小到大,能活到今天,哪次不是靠着在刀尖上起舞,在钢丝上高悬,把自己逼入极端的险境里从中找出一线生机?
在疯狂的濒死边缘中寻求刺激,恐怕已经成了江黎刻在骨子里的追求。
许暮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干涉江黎的生存法则。
许暮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
这辈子、上辈子,为什么要替他挡枪。
为什么?
名为江黎的这个人,不该这样做。
江黎微微凝起眉。
他也没想过为什么,只是那时候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下意识地就将许暮拽到身后。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太过沉重,让江黎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去深思,一众奇异的想法在他脑中刚刚冒出了个头,就将其立刻摒弃。
江黎皱着眉苦苦思考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出来一套漫不经心的说辞。
他微微勾起唇,露出一个比羽毛还要轻的笑意,看着许暮,指尖却非常不老实地在许暮的掌心里勾起,轻轻挠了挠许暮的手心。
“都说死去的白月光永远无法超越,尤其是对大钦查官你这种人。”江黎凝视着许暮锋利坚毅的双眼,笑得没心没肺,故意凑上去问,“宝贝,如果我替你死了,是不是能让你记一辈子啊?”
许暮的身体陡然僵硬。
“反正我活着也是无聊,就想找点有趣的死法。如果能用我的死永远折磨一个光风霁月的钦查官,让他夜夜不得安眠……呵,不亏,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许暮却猛然变了脸色,仿佛在惊恐着什么一般,他瞬间抽走手臂,立刻别过头,死死地盯着窗外,下颌线绷得紧,收回的手臂落在膝盖上,攥成了拳,手背上青筋突起,微微抖动。
江黎:“?”
这是什么反应?
江黎完全没有预料到许暮此刻的举动,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摸不到头脑。
江黎向前探了探身,去看许暮,但大钦查官的脑袋却将头别开,额边碎发落下,遮住眼中神情,江黎只能看见他的侧脸,还有绷成一线的唇。
脸色铁青,唇色苍白。
“生气啦?”江黎歪着脑袋,试探着问。
许暮不理他,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像块铁木。
“哟,不是吧,真生气啦?”
“……”
江黎觉得好玩,用手指戳了戳许暮的胳膊:“喂,我哪句话戳到你肺管子了?”
肌肉硬邦邦的,这人也硬邦邦的,一动不动,还是不理他。
车里面没人敢再插科打诨了,一个两个跟鹌鹑似的,专注开车、专注吃小笼包,把呼吸都放得特别低,假装忙着手里不存在的活儿。
吱呀一声,武装车停下了,车里其他四个谁都没说话,各自开了各自的车门,唰地一下溜得无影无踪。
车窗外的雪垂直无声下落,车里只剩下江黎和许暮两个,一时间更静了,只有两道呼吸声,一道轻快,一道沉重。
“下车。”许暮声音冷硬,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迈着大步往钦查处里走。
江黎舌尖扫过牙尖,他已经好久没看见许暮这种样子了,还有点带感,勾得他心痒痒的,于是兴致盎然地下了车,一路尾随。
许暮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快,走路带风,齐乐急急给他让出位置,许暮目不斜视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里。
江黎慢悠悠飘在他身后,被齐乐连忙拦住,压低声音小声叫住他:“江哥,江哥!”
“嗯?”江黎停下来,“怎么了小金毛?”
齐乐对他比比划划:“江哥,你看没看到,头儿那脸色黑的!”
江黎回味了一下,舌尖顶了下腮:“嗯哼,看到了,怎么了?”
“虽然我不知道头儿为什么生气,但我认识头儿这么多年,他从来都不与人动怒的,我从来没见过头儿脸色这么差过!”齐乐小心翼翼地提醒,“要不,江哥你先别过去了?”
江黎没放在心上,欣欣然看着许暮的办公室,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小事儿,就跟他开个玩笑,大钦查官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计较。”
挑逗调戏几下就好了,再说,许暮什么时候拒绝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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