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没能逃脱, 如果她失败了, 小宝将要面对的, 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不知跑了多久,周围的建筑变得低矮又混乱,城市内直入云霄的高楼大厦渐渐消失了,变成了电线纵横交错, 房梁倾倒,组成的小巷和胡同幽深,破败的贫民窟内闪烁幽暗的烛火光。
江枳抱着小江黎躲在一块铁板遮蔽的荒废房屋内, 轻轻用手掌捂住了小江黎的嘴巴。
其实小江黎很乖,很懂事,即使江枳不这么做,他也不会出一点声音。
他知道他的枳姨姨在保护他。
从她身后追来的人终于忽视了这块房屋,顺着小巷子向贫民窟的更深处搜查而去。
江枳终于缓缓地松了口气,移开捂住小江黎嘴巴的手掌。
外面的主街道还有来来往往的钦查官以及其他钦天监成员在搜查,声音透过那块铁板传到两个人的耳边。
一道道急切的声音传来。
“该死……跑哪去了?”
“你们,去那边找找!”
“啊,隋长官!”
接着有脚步声停在小巷子的外面,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找到了吗?”
“报告长官,还没有。”
“废物。”
那道冰冷阴沉的声音接着说:“华嘉树和梁扶砚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争执,实验室里氢气泄露,又有去搜查的蠢货开了枪,Ether实验楼被爆炸炸毁了,现在那三个研究员都死了。我们能用的就只剩下那个特殊的实验样本。”
小江黎脑子嗡地一声,他没懂外面那个人在说什么,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名为悲伤的这种情绪,像是一个巨大的手掌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几乎要被碾碎,几乎无法呼吸。
接着,就感受到枳姨姨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整张脸,在哭,却不敢哭出声来,整个人无声颤抖,抖得像一张被罡风吹动的单薄白纸。
外面那道阴冷的声音还在继续说:“华嘉树竟然跟我说,他预计要十年,才能研究出明显延长人类寿命的注射针剂,呵呵,我的身体怎么能等到十年?太单纯,我不要他的研究成果,我只要那个活下来的实验样本。”
有人在他身边奉承:“是啊,那帮只知道搞研究的,怎么能理解长官的宏图伟愿。”
“哼,梁扶砚倒是个懂的,但他明显在跟我打太极,嬉皮笑脸,嘴里没句真话……现在好了,都死了,研究也没办法继续,唯一活着的江枳看样子不是会愿意听话的人。”阴冷的声音低声哼道,“抓到之后,江枳直接杀了就行。但实验样本要给我完完整整、须尾俱全地带回来,我要用他全身的血液换掉我现在的血。要是样本擦破了一点皮,你们就以死谢罪。”
“真是该死……动静闹这么大,还求助了卞印江调来钦查队,这下子实验样本的秘密武装部也知道了。又不小心被撞破秘密,因为这事,我还不得已弄死了几个钦查官,其中还有两个是他们的队长和副队长,难办……卞印江那个老油条就趁机跟我要肝脏和脾胃,真是好大的脸皮。”
有些字句太过复杂,不到三岁的小江黎听不懂,但他却明显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小江黎只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从指尖一点一点,带着冰碴子一样的森冷,逐渐蔓延到他的心脏。
小江黎不敢有大动作,他缓缓地,回过头来,撞进枳姨姨蓄满眼泪的双眼。
枳姨姨……
嘘,小宝,没事,不要怕,姨姨保护你。
枳姨姨的手也在颤抖。
小破屋子外,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江枳整个人瞬间脱力,向后倒在狭小的空间内,属于冬夜的寒冷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枳姨姨……”
小江黎触碰到江枳冰凉的手,立刻用他的两只小手捂在江枳的指尖周围,轻轻地哈出热气,给江枳取暖。
天色更加黝黑暗淡,长夜将近,这是黎明之前的时刻,是二十四小时内最为黑暗的时刻。
江枳没有动弹,就只静静地低头注视小小的江黎,三岁的小娃娃用他冰冰凉凉的手掌,捂在她同样冰冷的指尖上。
而贫民窟内搜查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他们似乎安全了。
又长久地没有言语,黑暗中只剩下小江黎一声声的哈气声。
在狭窄又漆黑的空间内,时间都几乎要凝为固体,再也无法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铁板与断壁之间的那一丝缝隙中,露出来一丝微弱的亮光。
亮光就像新生的芽儿,一点点试探着探出了它小小的触角,逐渐向小江黎和江枳藏身的狭窄的破洞内,缓慢又坚定地蔓延。
小江黎见到那丝微弱的光,他回过头,透过铁板的缝隙,他忽然看见了如水泥雨落的林立高楼之间,在最深的黑暗里,有漫天璀璨的霞光刺破了黑暗的缝隙。
在城市波澜的高楼之海上,在云海和苦海的缝隙之间,丹霞正红,露出垂怜的一瞥,尽销幽冥,玫瑰色的光吻红高楼的玻璃,刹那鎏金的光映进江黎的眼底。
江黎呆住了,愣愣地,透过缝隙,望向那片几乎无法用言语和心情描述的色彩。
过于璀璨的色泽蔓延散开,让江黎目眩神迷。
“小宝……”在他身边,江枳疲惫地笑了一下,“这还是你第一次看见黎明呢。”
出生在实验室里后,小江黎就没有踏出过研究所的地界一步,Ether实验室的周围,为了保证隐秘性,几乎没有办法见到日出日落。
这是江黎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黎明的色彩。
“好美……”江黎轻声呢喃。
“还差几天……小宝就要三岁啦。”江枳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要消散的云雾一般轻,“我一直想给你取个名字……但我是个取名废物呀,一直没有想好,怕太普通,怕太俗套……”
“嘉树一直不同意,他说名字意味着倾注感情……小书选了我们都不认识的生僻字,真是的……扶砚师兄起的名字又太难听……”
“姨姨?”小江黎忽然就感觉江枳的状态不太对。
江枳抚摸他的头,自顾自地说:“你喜欢黎明吗?”
小江黎很害怕,他感觉江枳快要消失了一样,于是紧紧攥住了江枳的手,急忙回复:“喜欢。”
“那用黎来做你的名字,好吗?”
“好……枳姨姨……你怎么了?”
江枳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问:“姓氏呢?小宝,你喜欢什么姓氏?”
“要跟枳姨姨一样。”
江枳听了这话,欢意地笑了,“好。”
“江黎。小宝,你有名字了。”
江枳伸出手,一路逃亡,指尖被磨破,渗出斑驳的血丝。
江枳用手捏了捏江黎的脸颊,笑了一下,唤他的名字:“江黎。”
“嗯!”小小的江黎立刻用力地点头。
“江黎,忘掉E-116这个编号,那不是你,你不是实验样本,你只是你自己,江黎。”
江黎立刻点头,他要乖乖听枳姨姨的话,虽然他小小的脑子还没能理解什么叫“只是自己”。
他只想要四个叔叔姨姨好好的,他想堆起五个雪人,大家永远在一起。
“姨姨,江黎不想要你们分开,江黎可以做实验品的。”小江黎摇晃着江枳的胳膊,“可以不要和嘉树叔叔吵架嘛?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江黎宝贝呀,他死了。”江枳第一次打断他,“华嘉树死了。他违背了我们的意愿,他听不进去我们的话,他执拗,他把你的存在告诉了那帮贪心不足的家伙,是他害死了他自己,也害死了扶砚和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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