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不像猪肉,猪肉外头摊子上天天都有卖,但羊肉隔三差五的才见着人卖,黑羊肉就更少了。
平阳镇这边养的都是白毛的山羊,黑山羊巡洲那边养的多,年前巡洲那边的跑商宰了一些运过来,大家都抢着买。
赵富民想了想,说煮吧!
老厨娘手艺不算得好,羊肉腥,不下大料那味儿很难掩掉,她虽是放了蒜苗又搁了姜,但炒出来的羊肉味道还是有些重了。
赵云澜吃了一口,就没再夹了。
赵主君也受不了那个味儿,几乎是一口都没吃。
老管家在一旁见了,不由道:“少爷,是不是这山羊肉做的不合您胃口?”
赵云澜说有些腥。
老管家哎呦一声,说前儿出去,大家说这山羊肉吃多了对身子好,因为这羊是搁山里养的,啥草都吃,有些草药也吃,大家说吃山羊肉补得很,不是猪肉能比的。
老管家一听人这么说,想着赵主君身上不好,年节将过,想来人也该回来了,于是就买了好几斤。
前儿他让厨娘割了一点,做了让大家吃。
府上几个老人牙口不好,吃不动,也觉得腥。
还剩了好多,今儿也才炒了一点。
老管家一拍大腿,愁道:“老爷少爷都不爱吃,那厨房还剩那两斤怕是得丢了。”
“丢了浪费,这个可是肉肉。”沈鸟鸟严肃着小脸,说:“管家爷爷不要丢,你包起来,明天我带回家让哥夫做,我哥夫能把臭臭煮香香,厉害得不得了。”
说完他还一脸骄傲。
赵云澜顿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他,说明儿要回府城。
这会儿不说,沈鸟鸟认得路,他怕明儿出发了,沈鸟鸟发现不是回村的路会闹,因此还不如早些说,孩子要是不愿,他就劝劝。
沈鸟鸟一听,整个人就呆了,菜夹到半空都啪嗒掉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去哪里?”
赵云澜重新给他夹好菜,才轻声道:“回府城,外公家在那里,你忘了吗?”
沈鸟鸟双手端着碗,嘴巴半张着,里头那口米饭都忘了嚼,他抬头看着赵云澜,眼都不眨一下,似乎没回过神一样。
赵主君和赵富民见他眼神慢慢暗淡,长睫毛垂下来,默不作声,立马停了筷子,紧张的看向他。
见他迟迟不回答,赵云澜微微拧着眉:“鸟鸟……”
沈鸟鸟腾的站起来,眼泪啪啪往下掉:“回家。”他扭身就往外头跑。
赵云澜几人被他这一下弄得有些懵,反应过来立马追了出去。
“鸟鸟……”
沈鸟鸟跑得飞快,赵云澜拉住他,他立马扭着身子挣扎了起来:“鸟鸟要回家。”
赵云澜知道他指的是哪个家:“鸟鸟,那不是你家,我们家在……”
“那就是我家。”沈鸟鸟似乎听不得这话,声音都尖锐了起来,大声喊道:“鸟鸟要回家,鸟鸟要回家。”
他很少这样,以前安安静静的,从不大声说话,也从不闹着要什么东西,给什么他就穿什么,给什么他就吃什么,要是给的东西好吃,他就多吃两口,要是不喜欢,他也会硬着头皮吃完,因为以前吃不完,嬷嬷会打他。
后头性子好了,整天笑呵呵,知道蒋小一和白子慕疼他,但他也从不闹脾气,这是他第一次闹。
赵主君见他掉了金豆子,心疼得要命。
赵富民也不晓得该咋办,孩子这反应,摆明了是从没想过要跟他们回去。
赵云澜双膝跪在地上,抓着沈鸟鸟的肩膀,红着眼眶看着他:“鸟鸟不想跟爹爹回去吗?”
沈鸟鸟吸着鼻子,并不回答他的话,还是扭着身子想往门口走,嘴上反复道:“鸟鸟要回家,哥夫……鸟鸟要去找哥夫,叫哥夫带鸟鸟回家。”
赵云澜心脏不可避免的紧缩起来,只觉心头万般苦楚,难受至极,他语重心长的问沈鸟鸟:
“那你回去了,爹爹和外公怎么办啊?鸟鸟不爱爹爹和外公了吗?”
一听这话,沈鸟鸟怔了下,而后不再闹了,呜呜呜的哭了好一会儿,才两手揪着衣角,哽咽着说:
“……爱,都爱都爱,可是鸟鸟想回家,鸟鸟也爱大哥了,爹爹和外公也回家,不回府城,不回去,不回去,我们一起回家。”
三句不离回家,赵云澜都服了他了,但依旧轻声细语的安抚他:“鸟鸟,你听爹爹说,爹爹和你父亲合离了,我们以后都住外公家,不回沈家了,永远都不回去了。”
他只以为沈鸟鸟是不想回沈府,怕回去了遭人欺负。
沈鸟鸟对沈府的印象并不美好,但对赵家的记忆也不算多好。
住赵家的时候虽是没有人欺负他,但赵主君和赵富民年纪上来了,平日虽会逗逗他,陪他玩一会儿,但再多的就没了。
老人家精力有限,不能时时同他一起。
一天十二个时辰,大多数时候,就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家里空旷得令他感到害怕。
人是群居动物,大人一个人住久了,尚且都会觉得寂寞、抑郁、不得劲,没由来的感到烦躁,更何况一个脑子都没长满的孩子。
小孩是需要玩伴的,他们有情感上的需求,一出生就有一种天然的‘群集感’,他们向往热闹,渴望有人与他作伴,给他抚爱。
他们有使不完的精力,他们对一切都好奇,他们像幼兽,渴望着‘外头’的天地,若是把他们困在尺寸之地,那便犹如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虽不致命,却也会让他们感到难受。
蒋家于沈鸟鸟来说,也许就是孤零零一个人独自在茫茫的黑暗中行走,然后突然抓到了光的感觉。
赵云澜晓得他难受,见着他这个样子,胸腔疼得几近裂开,也没忍住,嘴唇发起抖来,不由掉了眼泪。
沈鸟鸟看着他,垂眸半响,而后突然抬起小手帮赵云澜抹掉眼泪,然后抱住他的脖子,抽噎着,瓮声瓮气的说:
“爹爹,不哭多了,鸟鸟不闹了,鸟鸟跟你回家。”
他的妥协来的太过突然,赵云澜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提着心问他:“为什么?”
沈鸟鸟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声音很小,说道:“不要爹爹哭,而且闹了不乖,哥夫会打屁股。”
赵云澜抿了抿嘴,沉默了半响,捧着他的脸,低声道:“你哥夫不在这里。”
“不在也不能闹,大哥都说了,让鸟鸟乖乖的,闹脾气不乖,不乖的小朋友没有人爱,鸟鸟要乖乖,鸟鸟都答应大哥了,鸟鸟是诚实守信的小朋友,爹爹不要哭,鸟鸟不闹多了,我听你话。”
他这话让赵云澜几人心头越发的不好受。
三人哄了他半晌,沈鸟鸟没再说要回去的话,可却也不高兴,兴致也不高,饭都不吃了,回房抱着早上带来的大陀螺默默的不说话。
赵主君在屋外头看了半响,猛掉眼泪,说咋办啊?
孩子先头就有那毛病,好不容易好了,如今这个样,要是又得了该怎么办?
他不想他的外孙再像以前那沉默不语的样了。
赵富民别无他法,愁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赵云澜目光落在沈鸟鸟身上,见他坐在床沿上,两只小脚丫垂在半空,缩着脖子抱着陀螺不说话,圆圆的一坨,看着无比的落寞,怎么看怎么可怜。
赵云澜难受得鼻子发酸。
他知道分开这几个月,孩子可能会对他们三人有些许‘陌生’,他以为一起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沈鸟鸟已经习惯他们了,可是没想到,他只是一提,沈鸟鸟反应就这么大,孩子这个样子,明显是舍不得。
他心脏像是被人揪住了,然后狠狠的往两边撕扯,心上豁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然后呼啦啦的直灌冷风。
赵富民看了沈鸟鸟几眼,垂头叹了一口气,他扶着赵主君回了屋,不晓得两人说了什么,半个时辰后他才从屋里出来,见赵云澜不在书房,他又去了西院。
沈鸟鸟已经睡着了,大概是方才哭得狠,即使睡着了,他还时不时的哽咽一声,赵云澜坐在床沿边,轻轻抚着他的脸,心里酸楚又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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