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婆子说的难听,可前头那句也是没错,蒋小一二十了才成婚,本就比别人晚好些年,以前天天的劳累,身子怕是都亏着了,如今就该好好养着身子,努力早点生个大胖孩子才是正是。
他三十好几了,村里像他这个年纪的,孙子都会打酱油了,可他孙子连根毛都没见着,他也想抱孙子了。
堂奶奶先头也曾寻过来,说起过这事儿,她说让蒋小一养养身子,身子好了,怀的就容易。
自从家里开始做生意后,除了摘菜,蒋小一就没怎么下地了,大家见此,总说他享福了。
在村里人看来,那地里的活儿才是最辛苦的,屋里的活儿压根‘不足挂齿’,毕竟像炒菜、做饭啥的,都不用费啥子力气,可锄地开垦不一样,没点力气都干不了。
村里汉子不干屋里活儿,说话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什么都能说,总觉得媳妇、夫郎都是在家享福的。
可干活哪里有不累的?家里活儿谁干谁懂,确实是不费什么力气,但干起来也是累人得很。
汉子们下地干活回来了,中午太阳大,下不了地,吃完饭了还能搁屋里歇息歇息,可妇人家哪里能歇?
饭菜做完了,碗筷、衣裳洗好了,还得给汉子、孩子缝衣裳,或是纳凉鞋,又或是得想地里今年该种啥子菜,山里还有没有笋,还有没有春菜?有的话得去挖些回来晒干了冬日吃,不然寒冬三月,家里怕是要断粮。汉子哪里顾这个,家里琐碎事儿,都是妇人、夫郎们在操持。
反正是每天睁开眼就得干活,直到天黑了才能歇息。
如此,咋的不累?
蒋父做过屋里活,只觉跟下地没什么区别。
身子不好,劳累过度,确实是不好怀。
蒋父晓得这么个理,因此家里的活儿都抢着干,就是想让蒋小一多休息休息。
可蒋小一是个孝顺的,哪里能自个站着让老父亲劳累,他捣辣椒面,蒋父过来接手,说让他去歇息,他扭头又立马去做香油了。
蒋父拼了命的干,捣完辣椒面,又赶忙去‘抢’活,可见他接手了,蒋小一便又去洗香菜,反正就是闲不下来。
蒋父是郁闷得很,但也不好直说。其实说蒋小一闲话的,不止孙老婆子。
村里不少妇人、夫郎闲时总免不了提一嘴,也不是说得太难听,就是说蒋小一年纪大了,不晓得还生不生得出来,听说他夫君是逃难来了,家里人都没了,就他一个,想来人定是想要个孩子,要是蒋哥儿生不出来,那可咋办哦。
这么说的可多了,蒋父晓得蒋小一定是听过几耳朵,心里怕是也不好受,外人说了也就罢,他若是还提这种事儿,孩子肯定是得有压力。
因此他是啥也不敢说,这会儿蒋小一提议把活让给大房干,他哪能不同意。
“都行,那你去同你大伯娘说一声。”
水鞋里头没有棉,穿起来冷嗖嗖,村里人家冬日穿的布鞋做得厚实,两三层布,做的都是刚刚合脚,因此袜子就不宜做得太厚,不然容易穿不下,镇上卖的袜子也是薄,白子慕总是给他买很厚的棉袄,来抵挡冬日刺骨的寒风,可自己却是没舍得多买一双袜子。
蒋小一心疼他,从背篓里把今儿刚买的厚布子拿了出来:“行,正巧我想让堂奶奶帮夫君做两双袜子。”
到了大房说了一通,大伯娘和大伯自是愿意干的。
大伯老早就躺不住了,想找活儿干,可伤势未好,走两下是行,但动得多了,腿便痛得厉害。但只坐着,估摸是行的。
至于工钱,不按天算了,按斤算,一斤辣椒面八文钱。
干辣椒是蒋小一自个买的,八文钱给大伯,这相当是‘手工费’,要是勤快些,一天也能做好几斤。
大伯要乐坏了,见着家里几个汉子都有活儿干,就他像个废人一样躺床上,他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得劲,如今他也有活儿了……
大伯娘见他激动得满脸通红,蒋小一一走,立
马柱着拐杖想下床:“他娘,去,去后院里头把石舀拿出来,洗洗等会我要干活儿。”
大伯娘嗔怪道:“瞧你急的。”
“能不急?”大伯激动得直颤抖:“一斤八文,赶紧些,今儿没准的还能捣个半斤,咱一家子努力努力,过几个月就能存够银子给大树办喜事儿了,快去,快去。”
“行行行。”大伯娘心头也高兴,扶大伯下床后,立马就去了。
先头蒋大牛成婚,把家里大半的积蓄都花光了,后头她当家的又出了这事儿,大树算是被她们大房一家给耽误了,她对大树总觉得有些愧疚。
大伯不善言辞,但大伯娘看得出,他心头也不好受,毕竟是亲侄子,从小看到大,虽然蒋大树如今也有活儿做了,可他总想也给孩子出份力,不然他这心头实在是难安。
听说柳家那边,那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哥儿,早些把婚事办了,总归是好的。
……
隔天,一乞丐坐在云澜客栈对面的街道上,看见云来客栈告示一贴,啥也没看懂,但他立马的往福来客栈跑。
“白掌柜,白掌柜,云来客栈又降价了……”
“降了多少?”
“额……我听人说是二八八。”
得了消息,白子慕给了他三个包子,那乞丐飘着走了。
二八八,这个价怕是要赔得底裤都不剩。
才斗了区区六天,对方竟然就这么耐不住,直接走到了这一步,当真是有点狠。
不过对方打的森*晚*整*理什么算盘,他心里早就有数了。
毕竟也是做过霸总的男人,这种商场小伎俩,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对方下一步想怎么做了。
对方无非就是想同他们耗,这时候谁东家资金雄厚,谁就赢了。
赵家如今底下医馆、粮铺遭沈家打压,接连倒闭,银子怕是真没多少。
再降价就赚不了银子了。
而且让白子慕做赔本的买卖,那就跟要他了的命一样。
虽然这客栈不是他家的。
但他是个有职业素养的精神小伙子。在其位谋其职,客栈是我家,赚钱靠大家。
资本家的走狗,就是得上道。
降价不赚钱,那就不降。
但客人,还是要抢的。
白子慕进了后厨,案板上搁了好几只鸡,已经拔完毛全杀好了,他是瞄来瞄去,最后拎了一只最肥的,就想直接回去了。
季老先生和邵师傅都看呆了。
人都要‘打’到头上来了,白小子就这么回去了?
不同人‘打’回去了吗?
“白小子。”眼见他拿了鸡,又拎了一块五花肉,直直往门口走,季老先生喊住他,说道:“云来客栈又降价了。”
白子慕道:“我知道啊!”
知道那你不想个对策?
季老先生仔细看了他片刻:“……你是怕了?”
“怕什么?”白子慕反应过来了,不可思议道:“你说我怕云来客栈?真是搞笑,打工我都不怕,会怕他们?”
再说了,昨天可是刚刚撂了狠话的,真说怕,让他把脸往哪里搁?区区一小客栈,说怕,传出去都要丢死个人。
季老先生看着他:“那你这是?”
“回家啊!看不出来吗?”白子慕说完就走了。
一路寒风凌冽,风吹得路边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雨雪微化,道路湿滑得厉害。
平阳镇这边入冬后,天气时常的阴沉沉,少有阳光,但也不潮湿,就是冷得很。
大冬天的,即使今儿穿了厚衣裳,可白子慕依旧是觉得有些刺骨。
还是得再买两件厚衣裳才行啊!
白子慕摸了摸荷包,发现荷包有些轻,打开仔细看了看,就二两多银子。
白子慕:“……”
算了,他还年轻,抗冻。
这衣裳就先不买了,反正冷不死他,等来年春天,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但区区二两银子,留着干啥?又起不了房,生不了小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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