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盏莲花灯浮在深黑的江水上,将水面折射出了胜似夕阳余晖的光。
“这是献给月神的祝福,一会月神会降临,教民要在此处跪拜祈祷,我们到别处去隐着。”沈闲说道。
晏顷迟跟他来到一处桫椤树下,看着莲灯缥缥缈缈的顺着河流远去。
不同于别处的仙门,南疆的三教九流诸多,此时却不约而同的聚集于江畔,晚风中荡飏着祈祷声,和汩汩水声重迭。
“这么多人,月神来了,我们要如何动手?”晏顷迟忽然问道,“我们只有两个人,你难道是想惊动所有人吗?”
“一会便知。”沈闲意味深长的说道。
晏顷迟目光掠到了别处,不多时,前面传来整齐震颤的念诵声,低沉而压抑,像是所有人都在念着同一句祈祷。
“恭迎月神降临,怜我世人,佑我教民——拜!”
随着这一语落,所有教徒齐齐铿锵跪于江边,匍匐在地,大声念道:“恭迎月神降临,怜我世人,佑我教民!”
那空旷而响亮的恭祝声如潮水般在风中涤荡开,江水一波波的推搡上来,浸湿了他们的衣裳。
领头的教徒再次大声诵道:“月神渡世,凡我教民,必受庇护!拜——”
“月神渡世,凡我教民,必受庇护!”教徒们高声诵完,忽地起身,再匍匐下去,头重重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拜后,许久后都再没人起身。水面被莲灯照得明晃晃,落着火光,绵延成一片,月色如银瓶浆泻,铺在他们身上。
晏顷迟眸中也浮着零碎的光,他没说话,旁边的沈闲也是安静着。
下一刻,江面忽然猛烈晃动,朝两边退去,数盏莲灯被涌动的江水掀翻。
晏顷迟的眸光终于有丝起伏,抬望眼,辽远空阔的江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袭绯色长袍,那人从皎皎月华中缓缓降落,银饰坠在他绯色的袍子上,随着光影,明暗变幻。
他的足尖悬于江面上,紧接着,万灯云集的江面上,所有莲花绽开,火光轰然盛大!
晏顷迟目光凝滞一霎——
这月神根本不是人!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旁边沈闲已经捏了诀,用传音对他说道:“我的蛊有反应了,那领头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盛弦歌。”
——*****——
萧衍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他这几日醒来的时日无多,医修们无法,只能轮番给他喂药,他是天亮了退烧,天昏了再烧,把那群医修们折腾的够呛,连睡觉的都没有,一个个完全不敢阖眼,就守在塌边,恨不得十二个时辰盯着瞧。
好在蛊毒是被压制住了,贺云升为了不让晏顷迟担心,没说萧衍反复起烧的事,只说了蛊毒不再朝下蔓延了。
萧衍在迷糊里,想要喝水,他嗓子又干又涩,像过了炭火,身子也沉的很,几次想要翻身,都没做到。
烛光照在帘子外头,他睡在这暗沉的光影里,有那么一霎,感觉像被火给烧着了,禁不住打了个颤,人也跟着清醒了点。
“水……”他艰难的翻了身,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没有人回应他,唯有烛火爆裂时发出的细微轻响。
萧衍等了半晌,见无人应声,浑浑噩噩的睁开眼,这才发现寝殿里竟然没有人。
“人呢。”萧衍无力的嘀咕着,又稀里糊涂的想起来,贺云升在他最后清醒的时候,好像跟他说过,掌门有事召集所有子弟,他们要离开小半个时辰。
不过外头留了几名医修,有事就叫他们便好。
萧衍把贺云升的话颠来倒去的回忆着,人还懵着,眼皮上都是打转的光圈,寝殿里烛火亮的少,因是思虑到他还睡着的缘故。
萧衍觉得有东西抵着腰,不舒服,坐起身时才发现是毯子被压在身下,压得皱了。
他掀走毯子,盯着火光,怔了半晌。
前头的桌上放着茶盏,离得不算远,萧衍爬起身,就着黯淡的烛光,倒了杯茶,茶是温的,他猜测贺云升等人应当才走没多久。
他喝完水,又回到床上躺下去。伤口已经不痛了,只是人还不大舒服,蜷缩起来时才觉得好受点。
约莫又过了片刻,他在梦醒交替间,听见“吱呀”一声轻响,寝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月光亮了一霎,转瞬又黯了下去。
萧衍没有说话的力气,也懒得再翻身了,来的人步伐很轻,悄然走到了床沿。
光在他的身后,被悉数遮住,萧衍睡在他的影子里,呼吸平稳。
那人等了许久,见萧衍没动静,忽然倾身,离近了。
“阿衍?”头顶上有轻轻的声音传来,萧衍没应声,他烧还未退,除了不想说话,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阿衍。”那人默了会儿,忽然坐在床畔,低语道,“你回来了,难怪那日我去义庄的时候,发现你不在了,我就知道……我早就该想到的,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身形,一样的骄矜聪慧,你就是萧翊,萧阁主。段问是你杀的,我前几天一想到这个,便把所有事情都想通了。”
萧衍总算听出了不对劲,他眼皮黏着,刚想要叫人,旋即又反应过来,这人能进来,要么是外面守着的医修认识他,要么是医修已经被弄走了。
“阿衍,晏顷迟根本不会照顾你,我带你走吧。”那人说着,一只手臂伸过来。
萧衍的腰侧被手扣住,他敛着鼻息,佯作熟睡,想要听出这人是谁。
“是他当年杀了你,你一定不想再见到他的吧,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们藏起来,让他再也找不到我们。”那人说道,“刚回来就要遭这种罪,你是不是很疼?”
殿里寂寂,萧衍能感觉到耳边的呼吸,夹着湿意,落在耳畔上。
“没关系,我知道怎么医好你,我带你去昆仑的清凝宫,那里的医修誉满杏林,肯定能医的好你。”那人的声音轻且压抑,“我们走吧。”
耳边的热意消失了,紧接着,萧衍觉得腰被人握住,那人竟是直接把他从床榻上抱了起来。
萧衍陡然睁眼,爬起来,黑气裹覆住他的腕骨,就在欲要幻化出妄念时,肩头伤处的麻痹感迅速袭遍的全身,他踉跄了下,险些没站稳。
男人也看出了他的不妥,趁着他踉跄的刹那,擒住他的双手,扭在了身后。
“你找死么。”萧衍的衣衫滑掉了些,手被压在背后,他人虚着,偏字音清晰,“放手。”
男人没松手,反而抵在他的颈间,深深嗅了下:“乖点,我不会伤害你的。”
“……是么,可我会伤害你的。”萧衍倏然抬腿,朝后一踹,但男人反应迅捷,躲过去了,倒是两个人皆没站稳,一并跌倒在床上。
萧衍还要再爬起来,但耐不住身子受蛊毒的侵蚀,半边全麻了,他动作不过是稍稍迟了一刹,便又被人压住了手,抵在了床榻上。
他人埋在被褥里,偏过脸喘息,眼眸沉沉,人也萎靡着,他不死心的又徒劳的挣扎了两下,反倒让蛊毒侵蚀的更剧烈了,全身的血液都缓慢的流动着,像是快要凝固。
见人彻底不动了,男人翻过萧衍,发现他竟然又陷入了昏睡。
是受蛊毒影响吗?这样倒也好,不必再做无谓的交手了。男人思及此,把人重新抱起来:“走吧,阿衍,我们再也不回来了。”
他抱着萧衍,轻悄悄来到门边,用脚一点点踢开了殿门,月光倾撒在长廊里,铺出锦缎似的路。
门外,原本守夜的数名弟子和医修都被点了穴,七倒八歪的睡成一片,估摸着要两个时辰后才能醒。
贺云升和谢唯还在承文殿里,听周青裴说话,数名长老落座在高位上,望着下面的人,殿外,秩序井然的立着大批弟子,来自各个宫。
晏顷迟寝殿外的长廊下。
萧衍没睁眼,他装成昏睡的样子,垂落的那只手迅速攥紧,用指甲掐破了肌肤,挤出几滴血。
温热的黑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那人却是没有任何察觉。
随后萧衍合起手掌,抹去了指尖的血,两人很快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月色下。
上一篇:豪门后爸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下一篇:穿成阴郁万人嫌早死的白月光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