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哗然和争吵霎时间消了音,听到这句话的长老仙长们,在片刻的震惊中,眼中布满了各种情绪,愤怒,愕然,不解……数十双冷锐如刀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跪在殿中的人。
“荒唐!!”
周青裴怒不可遏,他撩袍几步走下阶,来到晏顷迟面前,余下的人立觉不好,但还未出声,一记响亮的耳光猛然扇在晏顷迟脸上。
清脆的重响,晏顷迟被打偏了脸。
“师尊!”贺云升眼底慌乱再难掩饰,他不敢上前拦着,便只能跪地不断磕头,对周青裴说道,“掌门息怒!我师尊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错了事,但罪不至此,掌门求您大发慈悲,不要寒了诸位仙长的心!掌门!”
晏顷迟缄口不言,他尝到了齿间的腥膻,温热的血从唇角溢出,复被随手揩去,他望着周青裴,既不辩解,也不剖白。
“你今日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是在给谁看!”周青裴面色阴晴难定。
晏顷迟抬首,日光晃照着他的眉眼:“我无错。”
“好……好,好一个你无错!”周青裴胸口起伏,他似是无法再承受这般羞辱,抬臂指向江之郁,指尖颤抖,“三长老竟然要为了一个小儿这般折煞我,当真是循途守辙,谨遵门规!”
有人欲要出声阻止,但周青裴的威压久积不散,非旁人敢触,便只能作罢,偌大的殿中此时再无一人敢言。
“晏顷迟!”江之郁从恐惧中挣扎出声,哭喊道,“晏顷迟你胡说!你想害我!周掌门,我亲眼所见他和萧衍苟合,不信你去问贺云升,去问啊!”
晏顷迟又是笑,笑意温柔:“你不要闹了。我今日画了你的像,已经让苏纵拿去挂了,这宫里谁人不晓我们之间的事。”
玉衡闻言侧眸看向墨辞先,墨辞先端立着,并不斜视。
“我今日去三长老画阁的时候,确实瞧见他在画一幅美人图。”玉衡说道,“画上人竟是江公子?委实让人意外,我怎么瞧着像萧衍?三长老这样开诚布公的承认和江公子苟合,莫不是想替人遮掩什么吧?”
“可笑,”晏顷迟面不改色的说道,“玉衡长老不过是在门边站着,竟也能看清画上人是谁?为何不直说你想冤枉谁?我若是对萧衍有意,何至于等到现在才叫你们瞧出来?”
“三长老——”玉衡话音未落,墨辞先倏地按住他的肩,示意他别再多言。
“我所言不虚。”晏顷迟又道。
“晏顷迟——!!”周青裴恨恨指着他,“你,还不知错吗!”
江之郁拼命摇头,死不认命。
晏顷迟不动声色的伏下身,低声恳求:“是。既然话到这般地步了,便权当我错了,可江之郁年纪尚小,不知是非对错,还请掌门看在他是江氏遗子的情面上,不要责罚他,我愿卸冠领罚。”
“你还敢偏袒他!”有长老再也无法容忍,厉声斥责道,“晏顷迟,你被这小儿蛊惑了心智不成!”
紧接着,殿中霍然掀起此起彼伏的议论责问,晏顷迟对此没有任何辩驳。
周青裴陡然挥袖,背过身去,只觉得殿中檀香太过浓郁,熏得他神思烦躁,久久无法冷静,他揉了揉眉心,片刻不语,似是在斟酌最后的言辞。
贺云升屈膝跪行到晏顷迟身边,泣不成声:“师尊……师尊你为何要这样,你和江公子分明——”
晏顷迟截断了他的话,在刺目的日光里,高声说道:“此事无关江之郁,错在我身,请掌门责罚我一人足矣!”
话已至此,台下众人互相望着,又不约而同的偏过脸去不愿再看,今日晏顷迟在殿中此言,怕是无人救得了,可晏顷迟从来不会做出这般悖谬的事,只道是被这江氏之子蛊了心智。
众人嗟叹不已。
叹息声扬在风中,周青裴隔了半晌才缓过劲,他背着身不愿再看众人,掩着面沉声下令:“晏顷迟作为宗门长老,身兼职权,却无视道义门规,与江氏之子苟合,有辱门规,故而免去职权,送去红莲地狱弥补过失,其弟子贺云升为了掩罪,执以鞭刑。江之郁魔性魅人,妄图污蔑门内子弟,宗玄剑派留不得此般兴风作浪的人,送下山去罢,永生永世不得再入宗玄剑派。”
——*****——
晏顷迟被卸了冠,褪去白袍,换了最干净简单的常服。
凛冬已至,日光清浅,盛着渺渺寒意。晏顷迟在江之郁临行前,见了他最后一面。
江之郁冷眼瞧着晏顷迟,见他的冠已摘下,乌发披散在肩上,清白的日光落在他的脸上,映照出深深的乏倦。
“晏顷迟,”江之郁讥诮着笑了两声,贴近他,“你这般污蔑我,倒叫人意外,想来你是真的对萧衍动了情,怕人发觉,不过……我是真好奇,你准备以后怎么面对他呢?是甜言蜜语哄回来,还是这样绝情断欲的走下去?”
晏顷迟敛下眸,似是有一瞬的低沉:“谁指使你的?”
料想的责问和辱骂并没有到来,江之郁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愣怔片刻后又是笑:“你来找我,就是问这个的?”
晏顷迟神色淡漠:“萧衍那日也被人下了合欢毒,能碰到他的无非是我宫里的弟子,有人和你暗中勾结,是谁?”
江之郁眼神恍惚了一瞬,他面不改色的笑道:“三长老这么有本事,还用得着我告诉你?晏顷迟,这是我送给你的天赐之礼,你难道不喜欢吗?要不是我,你这感情须得一辈子藏着掖着吧。”
“……”晏顷迟不欲多言,冬日的凛风吹拂起他的发。
“我该好好感谢你的,”江之郁眼中浮现出报复的快意,嗤笑出声,“落魄的世家公子和宗门里霁月清风的晏长老……相濡以沫却分钗破镜,想想都是段令人唏嘘的佳话。事已至此,罢了,这便宜占得也算值,毕竟不是谁都能和三长老有段露水情缘不是么?”
晏顷迟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转身离去,单薄的衣摆扫过覆霜石阶,金黄的日光将他的背影渡了光,恰如天边那落寞孤寂的鹤。
——*****——
霜色的围墙,在淡薄的月色下,落着稀疏的枝叶花影。
萧衍倚在廊下,无言望着苏纵,深夜的院中寂静无声,两个人踩在灯笼的影子里,相对缄默。
“师兄今日被罚了一百鞭,”苏纵说道,“现在还在榻上昏睡着呢,我看完他就赶紧来找你了,怕你没人照顾。”
“……嗯。”萧衍在深夜的烛火里,回忆着昨日的荒唐,心不在焉。
他脑海里是晏顷迟昨夜里对自己的话,他说他心有所往,复而吻下三次。
萧衍身子有些发僵,他眼里始终是晏顷迟昨夜的影子,落在唇上的吻如同燎原的火,摧枯拉朽的烧进了心里,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今日宗门出了这么大的事,师尊真是……”苏纵又恼又心疼,话音里夹杂着丝怨气,“江之郁才入门不过半年多,师尊竟然这样偏袒他!难不成真被蛊惑了心智,我早就看那个江之郁不是什么好人了。”
“师兄,”萧衍的声音低哑,字音发颤,“我想见见师叔,可不可以?”
“此事不成,掌门不让任何人见他,”苏纵说道,“不过我估计师尊现在也不太想见你,因为这件事还关乎到你,有人想拉你当江之郁的替死鬼,好在师尊说他要是中意你,还用等到现在,才堵住那群人的嘴。”
说罢,苏纵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气不过的骂道:“我早就说那个江之郁定不是什么好人!大师兄还说我多嘴,今日算是看出来了吧,出事了就想着赶紧撇清自己,真是的,师尊怎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跟这样的人结为道侣,你不知道,今日掌门当着所有人的面扇了师尊一巴掌,都是这个江之郁害的!师兄挨鞭子也是他害的!”
萧衍再也说不出话,心里沉重到无法呼吸,是五音皆乱,六律皆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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