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就是后者,他是别人口中天生的贱.种。
宗门里有谁不知道江家之事和裴昭脱不了干系?可是没有人会说,没有人敢提。
都是冷眼旁观的陌路人,只道楼塌客散,不辨是非善恶。
萧衍把最后的期翼寄托给了晏顷迟,日日念着,盼着他会来,可晏顷迟始终没有来,往日的温存在无休止的等待中被消磨殆尽。
等再见时,他跪于地上,脸沉在混杂着黑泥水的雪中,在众人的怜悯而冷漠的目光里,被冠上了“弑杀同门”的罪名。
晏顷迟亲手替他扣上了繁重的枷锁,也是那次,萧衍跪在血泊里,毫无遮掩的失声痛哭,他在哀求,在质问,他握着晏顷迟冷冰冰的手腕,狼狈不堪的问他,我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他声嘶力竭的重复着这句话,像是要哭尽这些时日来的所有不甘和委屈。
晏顷迟没有回答,只是用手轻轻覆上了他的眼,如往日般轻哄着说道:“阿衍,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会过去吗?不会的,骨上皮肉所带来的伤痛迟早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心里的呢?他的心就像是被利刃扎破割烂的残枝败柳,千疮百孔。
晏顷迟视而不见。
萧衍哭到最后,失声笑了,是自嘲的笑,他是这大千世界里微不足道的尘埃,那滔天的恨意在这茫茫苍生中显得如此渺茫可笑。
在死寂之地的大门缓缓合上的那一刻,萧衍挣脱了屈辱的枷锁,一夜之间成了交詈聚唾的魔道孽障。
他用尸山血海为自己垫出了最后的生门,那时他还决意活着,因为只有活下去,他才能证出自己的道——
他没有错,他不该落得这样荒谬的收场。
可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杯水车薪,在世人眼里,他始终都是那个不廉不耻,道义全抛的败类,他放下了自尊,换来苟延残喘的活路,看到却是荒诞人间。
和晏顷迟成亲的前日里,他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望着满地清白,兀自出神。
他还是败了,败给这天地间的“正道”,晏顷迟用所谓的“大义”,再次向他诠释了什么叫做蝼蚁贱命。
萧衍再也找不到生的意义。
那天,大雪无休无止的下了一夜。
在氤氲的雪气中,萧衍仿佛看到了少时的自己,时间被推回到哪一年的寒冬,大雪落满千山万壑,他的身后还是那扇朱漆色的殿门,鲜衣怒马的少年坐在殿前的白玉石阶上,在若有似无的心悸里,对着天边渐沉的一抹斜阳,等待师叔的归来。
他还活着,却是此生已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晏狗:这蛇骨是你偷来的吧?(愤怒)(抓耳挠腮)(自欺欺人)
沈闲:……?
第048章 乖点
沈闲和晏顷迟一路南下, 在暮色初起的时候,来到了腾冲。
十月的南疆,草木出奇的葱茏, 薄暮夕阳笼罩在葳蕤的山麓上, 绵延了万里。
放眼望去,林间葛藤垂挂纠缠着, 四处都是连绵不绝的竹楼和绿, 灰色的瓦上, 藤蔓相连, 郁郁青青, 让风里都裹上了绿意。
“还需要多久?”接连几日的追踪,让晏顷迟被磨没了耐性。索性每日贺云升会传消息给他,告诉他萧衍的状况,才让他维持住了最后的冷静。
萧衍这几日多半还是处于昏睡,医修们轮流守着,连周青裴来见, 都被回绝了, 说是人还病重着, 不能叨扰。
“要不了多久了, 最迟今晚。”沈闲说道, “今晚十陵教会举行月神祭,所有教民都要来参拜月神, 巫蛊师和圣女也不例外,这些人也都是月神的教徒。”
月神祭是南疆最盛名的祭典,祭拜所谓的月神, 他们坚定不移的相信月神会在他们死后, 让他们到达通往彼岸的极乐世界, 渡过下一个轮回,以此生生不息。
“略有耳闻。”晏顷迟回道,“你如何能肯定盛弦歌会来参加祭拜?”
“因为这是南疆教民最虔诚信仰的神明,对于我母亲而言也不例外,难道你会背叛你信仰的神吗?”沈闲说道。
“我没有信仰的神。”晏顷迟说道。
“好吧,”沈闲一笑,又说道,“我的蛊是我母亲教我的,我本来也是名巫蛊师,可我并不想当月神的教徒,所以我被驱逐出了南疆。而你要找的这个人本来可以受到主使者的庇护,但还是选择在这个时候重返南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能呢?”
晏顷迟不再说话,他踩在夕阳的影子里,身后是那轮并不刺目的落日,映照着他无波无澜的眼。
沈闲收回视线,忽然觉得这样的人,不笑时,更像是那轮皎月,如霜似雪。
两人沿着街走,街道两边的矮楼竹馆已经挂上了灯笼,酒馆的檐下经常能看见挂着的熏肉和腊肠,门窗边插着几束艾草。
“先去茶馆里等片刻吧,要不了多久祭典就开始了。”沈闲说道。
晏顷迟微颔首,两人拐进了一家酒馆里,茶馆前挂着珠帘,放下时,一串串珠子撞击着,纠缠晃动。
茶馆无人,他们坐在了临窗一隅。
“萧翊的情况怎么样了?我知道你这几日都在和你的徒弟传音。”沈闲拎起茶壶,倒了杯茶,随后又给晏顷迟面前的茶碗里也满上了。
晏顷迟看着他,淡淡说道:“比起他,你应该多关心关心自己。”
沈闲总觉得这人跟他说话时,夹枪带棒的,有股道不明的……怨气?他抬头,又看了面前人几眼,晏顷迟恰巧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晏顷迟眼睛里冷的没有温度。
“我坐在这好端端的,不需要关心,”沈闲说道,“倒是晏长老比较奇怪,你杀了段问,我要宗玄剑派给我京墨阁一个说法,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说罢,端起茶碗,饮了小半碗水,因抬手时,袖子微微滑下去,又露出来了腕子上的法器。
晏顷迟盯着他的手腕,微微蹙眉,等沈闲把水饮完了,他目光还没离开。
沈闲再度确认了一件事,晏顷迟对这件法器很在意,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时常留驻在这蛇骨上,每每看,每每眼中有难以遮掩的戾意。
“三长老见过的法器宝物应当不少,”沈闲说道,“不应当会觑觎沈某的东西吧。”
“你这东西是哪儿来的。”晏顷迟说道。
“故人所赠。”沈闲说这话时,面上盛着笑意。
“是吗。”晏顷迟眼色又沉了几分。
“是。”沈闲偏过头,去看帘子外面,街上有人吆喝,他在众人笑声和杂音里,忽然说道,“沈某很早之前听过三长老的事迹。三长老为了八荒九州的百姓安平,甘愿迎娶一位魔道之主,其气节,令人钦佩。”
晏顷迟搭在膝上的手微微一蜷,茶楼外又有人进来,门口挂着的珠帘撞个不休,细细碎碎的撞击声,充斥在寂静的茶馆里。
“好在那位魔道之主在成亲的第二日便被围剿,死在了那场雪中,想来是三长老和宗门里应外合,攻陷了魔宫?”沈闲又倒了一碗茶,如无其事的说道,“这件事为世人所赞颂百年,我听过数回,每每听来,皆是有所感慨,晏长老无论风姿还是气节,都令沈某惊叹。”
晏顷迟没接话,这时,伙计打着手巾来到桌边说道:“叨扰二位客官,小店要打烊了,月神祭一会儿就开始了。”
“二阁主,”晏顷迟眼中隐隐带笑,凝视沈闲,“时辰差不多了。该去月神祭了。”
“嗯。”沈闲将钱搁在桌上,跟着晏顷迟离开了茶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黯了下来,掌灯时分,两人沿着路来到了江边,风从江畔吹过,潮湿而又闷热,徘徊在腾冲上方,久久不散。
南疆的气温总是如此,闷且热。江水溶溶,流向天之涯的尽头,每逢江水涨潮时,那些支离的小河也会跟着涨水,再朝别处流去,最后汇入海中。
江边已经聚满了人,素秋千顷,水面上漂浮着一盏盏素白的莲花灯,黄红相融的火焰,透过薄薄的花瓣,映照出摇曳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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