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的袍子在风里散开,恰似那展翅的白鸟。风声呼啸在耳畔,他攀着晏顷迟的脖子,在头晕目眩里抱紧他,不让自己坠下去。
等再停下时,萧衍的眼都花了,他双臂搭在晏顷迟的肩上,手指自然垂着。
“趁着天还没亮,你折腾完就赶紧回去。”他说,“白日里光线太烈,我这么年轻,还不想守寡。”
“不行,”晏顷迟握着他的腰,低头凝视他,“要是很久见不到你,我还不如死在这沙漠上吧,能死在你身边也是好的。”
“没得救了。”萧衍双手上移,勾住了晏顷迟的颈,不轻不重的摩挲着他后颈那片肌肤。
“是药石无医。”晏顷迟抱住他,“早知有今日,我就不修这绝情断爱的道了,早早把你接回家门,省了不少事。”
“那不成,”萧衍义正辞严的拒绝道,“早些太听话了,是要被你欺负的,我不要做贤妻良母。”
“那我来做。”晏顷迟说,“左右我全都听你的,唯你是从。”
“……”萧衍笑了,他笑着松开手,说道,“那你在天亮前乖乖回去,听话。”
“你冷不冷?”晏顷迟有意岔开话题。
“你过会儿就回去,听见了吗?”萧衍不吃这套。
他转身,踩着松散的土壤,朝中间的湖泊走去,这绿洲里的植物高大茂盛,盐穗木尤盛,长达三丈的根系汲取着水分,密布在四处。
“真要我回去?”晏顷迟站在他身后问道。
“嗯。”
“不走不行吗?”晏顷迟又问。
“不行。”萧衍回道,他侧过身,还想说些什么。
然而他才刚转回来,眼前忽然一黑,晏顷迟用斗篷把他从后面兜头罩住,再抱着他的腰,把人直接扛上肩,大步朝回走。
“我走了,”晏顷迟负气的说道,“你别拦着我。”
“晏顷迟你是不是有毛病?”萧衍被气笑了,他在黑黢黢的斗篷里看不到前面的路,倒是能清晰的闻见晏顷迟的味道,包裹着自己。
晏顷迟踢开脚下的碎石子,径自绕过灌木丛,走到了另一边。
“晏顷迟!”萧衍怕他真把自己就这样掳回去了,连忙大声喊道,“你放我下来!”
晏顷迟的脚步在这话音里顿住。
“快点!不要闹了!”萧衍接着说道,“我出来是有正经事要做的,又不是出来玩的。”
“好了我逗你的。”晏顷迟忽然笑了,他笑着把人放下来,抖开自己的斗篷。
萧衍眼前的视线霍然清晰起来,晏顷迟没有把他带回飞马上,而是把他带到了绿洲的湖泊边。
他们站在这湖泊前,月色如华铺在脚下,墨黑的天空上闪烁着明亮的星,星辰璀璨,如银瓶浆泻。
风从北方吹来,在静谧的湖面上刮起涟漪,倒映着黑沉沉的夜幕。
晏顷迟从后面揽住萧衍的腰,把他拢在自己的斗篷里,只露出来了个脑袋。
“白沉锦给我织了件鲛衣,能挡住沙漠里的烈日,”晏顷迟在他耳边说道,“白日只要用这衣裳罩住自己就没事了,别担心。”
萧衍微偏过脸,诧异的问:“鲛衣在哪里?”
“在这里。”晏顷迟低声笑着,得逞似的扬了扬自己的斗篷,“我看你这么关心我,就想晚点再跟你说。”
“哦……”萧衍饶有意味的拉长了字音,“原来是骗我来了。”
“没有骗你。”晏顷迟替自己辩驳,“是真的太想你了,想你在哪,在做什么,受伤了要怎么办,故笙能不能照顾好你。我受不了,师叔心脏也不好,只要一想到我的阿衍万一被沈闲骗跑了,就心窄,喘不上气——”
“行了,”萧衍打断他,“留下来吧。”
晏顷迟笑了,他轻晃着萧衍的身子,胸膛紧贴在他的后背,下巴压在他的发顶上,望向沉寂的天。
远处山脉蜿蜒不绝,熠熠的星光透过云层,散落在这片望不见尽头的荒漠上。
夜幕低垂,灰冷的苍穹上,星辰旖旎,似从极北的远方倾泻而来,依次连接,漫射了整片天空。
晏顷迟握住萧衍的手,抬起他的指尖指向天空,在星辰间画出一条长长的线,依次相连。
“你看,这是奎宿十六星。”他说。
萧衍侧眸,瞅了他一眼,旋即又顺着指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繁密的星辰点缀在广阔浩渺的沧溟之中,彻照了长夜。
“奎宿多吉。”晏顷迟看他,轻声问,“说明什么?”
“什么?”
“说明我们的爱会长长久久。”晏顷迟温柔的说道,“过去都是他人拜我,我从不信仰神明,可今天我要虔诚的在这里向他许个愿。”
“什么愿?”萧衍问道。
“你听没听过,这种事情说出来就不灵了?”晏顷迟说道。
“胡编乱造。”萧衍说,“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还会看星宿。”
“这就好比财不外露,哪有人会把自己的本事全都对外说的,”晏顷迟笑意不散,“我这不是在教你吗?”
萧衍不说话了。
“好看吗?喜欢吗?”他又问。
“好看。喜欢。”萧衍说道。
“你喜欢就好。”晏顷迟笑着握住他的双手,和他在看不见的地方十指相扣。
萧衍安静下来,他抬头和晏顷迟一起凝视着远方的景象,晏顷迟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身,嗅着他发间的香,把浓烈的爱意都化作了宁静的温柔。
萧衍被他揽在怀里,感受着灼热的体温,那斗篷罩着两个人,隔绝了无孔不入的风。
“阿衍。”晏顷迟唤他。
“嗯。”萧衍应声。
“我好爱你。”晏顷迟的眼角眉梢都是笑,“你爱我吗?”
“……嗯。”萧衍又是轻应声。
“不要‘嗯’,说话。”晏顷迟穷追不舍的说道。
“……”萧衍回瞅他一眼。那眼神好似在说,你没完没了了?
“好吧。”晏顷迟透过他的眼睛,看出了他的心思,做了妥协,“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了,总归人在我这里,左右跑不掉了,不爱我也不行。”
萧衍不作声。狂风卷舞在绿洲上方,吹得胡杨树簌簌作响。
风刮着发丝,他在这风浪里,有种如坠深海的错觉,可晏顷迟就抵在他的身后,给了他全部的支撑。
像是落水的人,只有这一块浮木。
萧衍忽然间想起了过往,在过去的百年光阴里,他始终临渊而立,三百里清风消逝了前尘旧故,却散不去他心底密布的阴云。
这回,他凝视着深渊下的无尽黑暗,倏然迈出一步。
风擦耳掠过,可他并没有坠下去。
晏顷迟稳稳的接住了他。
又或者说,只要他想,晏顷迟会毫不犹豫的陪他一同坠入无间地狱。他们紧密的挨在一起,这浓烈的爱意无处遁藏,如朝日的光,撕裂了沉寂的黑暗,驱散覆在心底的阴霾。
“晏顷迟。”萧衍在片刻的寂静中忽然出声。
“嗯。”晏顷迟呼吸的温度就附在耳边,或轻或重。
萧衍停了会儿,像是在斟酌言辞,又似是在琢磨着什么,半晌没出声。
“怎么不说话?”晏顷迟正说着,脸边忽然一热,是萧衍侧过头,亲在他的脸颊上。
他错愕着,眼底笑意还未漾起,便又听萧衍诱哄似的说道:
“我爱你。”
——*****——
萧忆笙要急疯了,他从睡梦里醒来,想要叫萧衍来歇息时,陡然发现师尊不见了。
他先是吩咐了人去方圆四五里左右寻找,随后惴惴难安的亲自跑出去寻找了。
然而他还没走多远,忽听风里传来阵阵扑棱棱的声响,似乎是翅膀煽动的声音,飓风搅起了千百道砂龙,刮得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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