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只是听声,便觉得周身空气骤然冷凝。
晏顷迟非斗筲之辈,也自有再定乾坤的本事,不愠不怒是他在权势中沉浮多年养出来的气度和脾性,谁都晓得他并非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和善。
那人只得抱臂,哂笑道:“晏顷迟,做人要讲言信行果,我已经帮过你了,出尔反尔可非君子所为。”
晏顷迟垂下眼,轻咳道:“我从不自诩君子,在你没有碰他之前,我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哦,这算什么,一个萧衍而已,就要让你缅怀过去了?你不该是这样的人,”那人在黑暗里看着他的模样,又是一哂,“瞧你这样子,受伤不轻?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们之间会重温旧情的,当年你在床笫之欢——”
“住口,”晏顷迟打断了他,冷然道,“如果你还不想死,就应该注意你的言辞,我不是对谁都有耐性的。”
“是了,要不怎么说,人世间所谓的情意,也就这么点东西。”那人自嘲般的说道,“一纸盟约压根算不得什么,你晏顷迟照样得高人一等,便是落入此般境地,你也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晏长老,我又算什么,阴沟里的老鼠?还是你的踏脚石?你的狗?”
“那件事是我们先前说好的,我至今没有反悔过,”晏顷迟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疲惫,“是你无法按照我所说的去做,既然如此,造成如今的局面,也怨不得我。”
“我没有按照你说得去做?”那人陡然冷笑,“那天夜里义庄的死灵,如果不是我释放出来给你拖时间去见萧衍,你以为你还能清清白白当你这个晏长老吗?”
“如果你真的有好好遵守约定,”晏顷迟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锋芒,他偏过脸去轻咳了几声,才说道,“那么,七月半的邪物如何解释?它怎么会知道萧衍何时复活?”
“难道你觉得它是受我指示?”那人不可置信道,“我辛辛苦苦帮你复活萧衍,然后再去杀了他吗?我是有病吗?还是你觉得我是个可以随意打发的白痴?”
晏顷迟听出了他话里藏压的怒意,淡然道:“无论何种原因,既然已经泄密,那在这件事没有得到妥善解决之前,我是不会轻易再帮你的。”
“晏顷迟——”那人咬重字音,说道,“你要帮萧衍背负骂名,这事我不管,但是你答应我的事,必须要有个结果,否则,我也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你知道我要什么。”
“随你。”晏顷迟似是不大在意那人的话,夜晚的风吹动了他的衣衫,他又偏过脸,低而压抑的咳嗽起来。
他清隽的脸在淡薄的月色下,显得愈发苍白,看不出丝毫血色,许是咳嗽得厉害,他一只手习惯性的虚握成拳,掩住了唇,保持着惯有的隐忍姿态。
待平息下来后,血色才渐渐重回脸庞,只不过色泽依旧浅淡。
那人几次欲言又止,咬碎了牙,最终说道:“罢了,就当我是越俎代庖,说要事吧。”
——*****——
与此同时。
漫天丝线纵横交错,萧衍的指节紧扣着线的尾端,在无声中缓缓拉扯着。
丝线已经在“晏顷迟”的身上交割出无数道血口,他在低.喘中,几次想要借力抽身,然而四周光线太黯,且不说看不见这线从哪里穿插过来,他不过是稍稍一抬手,线便登时割裂了他的肌肤。
血珠不断顺着紧绷的线落下,萧衍耐性似乎很好,他并不着急问话,只是立在原地,言笑晏晏的看着眼前人,嘲讽的意味从他的眼底漾出来。
他倒要看这人能忍耐到什么程度。
线在萧衍的指节上几次收放,晏顷迟的白衣已然被血泅湿,他被束缚的太紧,在挣扎中耗尽了力气,就只能顺从着线的拉扯,亦步亦趋的朝萧衍走过去。
萧衍将人带到自己面前,眼神怜悯地问道:“你主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能让你为他这么卖命?”
晏顷迟没答话,那些线拖住了他的膝盖,强大的气劲压迫着他,要他在萧衍面前屈膝跪好。
膝盖磕在地上,留下了血水印。
萧衍也跟着半蹲下.身,谛视着眼前人,冷漠的眼里泛起了不惊的波澜。
两个人对视着,晏顷迟的眼睫被血糊住了,他翕动嘴唇,残存的热息扑在了萧衍面上。
“顶着这张脸,瞧着好生可怜。”萧衍似是有所不忍,他手腕搭在膝上,垂下指节,那些线便也随之松散下来,软绵绵的交缠耷拉着。
“真叫人于心不忍。”
“你……想知道什么?”晏顷迟微弱的翕动嘴唇,喉咙里逸出的全是血沫和难捱的咳嗽,呛的人直不起身。
萧衍笑着瞧他:“不要跟我绕弯子。”
两个人在这僵持对峙了小半个时辰,萧衍的耐心早就耗光了,但他仍装着兴致盎然的模样,和颜悦色的对此人说话,想要套出点有用的东西。
“那你靠近点……我跟你说。”晏顷迟抬起眼,虚弱的说道。
萧衍含笑不语,熬着最后的耐心。
“你不是……想知道,我受谁指使吗……”晏顷迟微弱的呼吸在风中断断续续,他身子沉地抬不起来,绵长的疼痛淹没了他所有感官,“你过来,我跟你说……过来点,不要、叫我主子听去了……”
见萧衍不动,他忽地低低笑了两声,复而说道:“我的命都在你手上,你……你在怕什么?”
萧衍闻言,打量着他的落魄,似乎被煽动了,他迟疑了会儿,才轻声说道:“好啊。”
他说罢,贴近了晏顷迟,两个人面颊距离不过半寸,像是耳语那般,萧衍稍稍偏过脸,便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溢出来的浓重血腥味。
晏顷迟翕动嘴唇,余下的热息悉数落在萧衍耳廓上,他垂眼瞧着束在腕上的线,又瞧见了萧衍指节勾着的尾端。
那是破百斩线的唯一办法,只要能从那斩断线,就能够逃脱。
思及此,晏顷迟默不作声的聚起最后的灵力于指尖,化指为剑。
然而就在线被压住的刹那,耳边忽然有热息落上来。
萧衍附在他的耳畔,轻声又温和地说道:“你胆敢再动一下,我就会把你的肢体串起来,像玩偶一样,吊在树上。”
“……”晏顷迟的喘息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变得急促,百斩线忽然紧紧勒住了他的咽喉,锋利如刀刃般的白色丝线,镶在肌肤里,转瞬便成了猩红。
“说。”萧衍在无声中宣告了耐心的告罄,他立身而起,眼中阴郁再度涌出,脚尖勾起晏顷迟的下颚,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线撕扯着血肉来回拉扯,再也抵不住,晏顷迟喉结滚动,艰涩的吐出了几个字:“晏……晏,在、在东……东边,有人……”
“你主子和晏顷迟在一起?”萧衍冷声道。
“……嗯——”晏顷迟话未说完,勒住咽喉的线倏地一紧,血珠迸溅出来。
萧衍抽线,盯着滚落到一旁的人头,温热的鲜血顺着轰然倒下的身体泼出去,融进了青石路的接缝处,缓缓朝四面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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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032章 君子(此章节剧情已重写)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剧情改了90%左右,可能会有部分重合,建议是重看的,剧情更换时间是2022.09.22,后来的宝贝顺着读就行了,鞠躬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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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九华山的承文殿里檀香氤氲,飘出袅袅香气。半人高的单脚仙鹤香炉上,可见隐隐的锈痕, 是经年累月的沉积, 岁月的雕磨,如这百年来的巍峨伫立的高殿。
九重宫阙在月色下静谧, 烛火亮成一排, 几位长老端坐在烛火的影子里, 都在等着掌门先启口。
然而周青裴始终坐在位置上, 阖着眸, 不言也不语,只有手中不断捻着的珠串在提醒旁人,他还在斟酌掂量。
其中一位长老被磨没了耐性,见掌门不说话,便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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