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顷迟的偏爱成了弟子们眼里的护短,萧衍不傻,晏顷迟教他辨是非,明善恶,他也有心,懂情,他知道师兄们都不喜欢自己,但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觉得委屈。
他会拖着宽大的袖袍昼夜不眠的勤修苦练,试图走到最前面,让别人看见自己,但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冷嘲热讽和污言秽语。
逐渐地,萧衍开始贪念晏顷迟对自己的好,自认为晏顷迟是生命中的全部,对此义无反顾,甚至在这道上孤注一掷。
晏顷迟对此心如明镜。他于松间明月中走来,在旁人眼中是疏风淡月的君子,但那也只是别人眼中的。
他为人处世从不自忖君子,见过太多相濡以沫无疾而终,对于情爱也大多不屑。
可萧衍的心清清白白,是万千缁尘中最干净无暇的一隅。那眉眼里压着的似乎不是清冷,而是他的劫数。
无论昨夜是酒阑人散后的放纵,还是墨辞先处心积虑的算计,晏顷迟可以肯定的是,他想要萧衍的念头没有错。
绝对没错。
外面,苏纵有些心神不宁的回头张望了一番,忽然见得远处白袍晃了几晃,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脚步声接踵而至。
弟子们急急奔来,苏纵觉得诧异,这些人皆不是自家宫里弟子,他起身要进去通报晏顷迟时,那些弟子已经与他擦肩而过,径直来到了廊下,要推门进室内。
“你们做什么!放肆!谁允许你们没有通报就进去的,还有没有规矩了!”苏纵挺身出来,他吊儿郎当惯了,但也晓得规矩二字,哪能任由人这样横冲直闯的闯自家地盘。
画阁里晏顷迟听见外面的脚步声,眸光倏地冷凝,他将墨迹干涸后的信笺对折,递给了贺云升。
“萧衍没有醒来,我信不过旁人,怕有人居心叵测,空放于他身侧也不妥,思来想去还是交予你存着,这东西万不能丢,你不得向任何人提及此事。”他最后叮嘱道。
贺云升将信笺收于袖中,微颔首:“是,弟子明白。”
晏顷迟悬着的心稍坠下。他将印章放回了密匣,偏头去看窗外。
“师尊!师尊!”苏纵在外面厉声喊道。
随着他喊声落下,画阁里的门被人从外推开,日光从敞开的缝隙中倾泻,在地上形成了扇形的光影。
玉衡自清冷的日光中走来,他身后齐齐列着诸多弟子,皆是白衣负剑,神色肃穆的不似玩笑。
阁里寂静了一霎,变故陡生,所有人皆是沉默不语。
“师尊!”苏纵从玉衡身后跑进来,站到了贺云升旁边,低声急切的问道,“师兄怎么回事,宗门里面出事了?我怎么没听说,方才来时不还好端端的吗?”
贺云升不动声色的用手肘碰了碰他,示意他别再多言,苏纵登时明白此事的重要,只怕不是自己能多嘴的宗门要事。
玉衡负手而立,望向立于桌案前的晏顷迟:“三长老。”
晏顷迟倦色深重,他并没有理会玉衡,而是微抬眼,对苏纵说道:“你过来。”
苏纵不明所以的靠过去:“师尊什么事?”
“这有副画,你拿去锦裱好,挂轴。”晏顷迟淡漠的说道。
“啊,啊?现在?”苏纵还没弄清楚情势。
“嗯。”晏顷迟应声。
苏纵目光转移,起先没太在意,直到他来到桌案前,看清了画上的人,注意力登时被吸引。只见画上的美人乌发逶迤,身姿清瘦,薄唇微启,似是有些吃痛的微仰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那微挑的眼尾潋滟显艳,却是色不流俗的艳,盛着暖意,像盛夏的荷塘,漾着日光灼烤后的余温,美则美,只是细看觉得有几分眼熟。
晏顷迟眼风偏过来:“看什么,不去么?”
“去!”苏纵见这画上朱砂颜色如新,料想这是才画没多久的,没敢卷起来,只是铺平着端起,绕过那群弟子匆匆离开了。
玉衡饶有意味的注视着晏顷迟,说道:“三长老昨夜筵席吃一半便回来了,想来是与惦记着与美人偷欢了。”
贺云升霍然抬头。
晏顷迟目光冷淡,唇边却是笑意沉沉:“我怎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三长老半年前带回来的那个小公子,叫作江之郁吧?”玉衡说道,“三长老本事大,在宗门里养了半年多的稚儿,也能瞒得住宗门这么多人。这江之郁还是江家最后的血脉,三长老隐瞒不报怕是别有所图?”
晏顷迟温声笑说:“玉衡长老慎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辩口利辞,我不同你说,”玉衡迈前一步,讥诮道,“比起此事,三长老还是先想想怎么向掌门解释和师侄之间的荒唐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时期的萧衍人设图发wb了
第093章 勾引
午后方至, 殿里光线暧昧难明。
晏顷迟卸了玉冠,掀起袍,跪在殿中, 那袭白衣浴在斜阳的光晖里, 像渡了金沙,衬地人愈发孤寒清冷。江之郁跪在他的影子里, 眼下泛青, 映出深深的悲切。
诸多视线交错在他们身上, 却无人多言, 这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事儿。贺云升静待一旁, 始终垂着眼,让别人无法窥探他的情绪。
周青裴坐在高位上,并不看他们,而是一下下拨着茶沫,凝结的透明水珠落在他的衣上,他掀起盖儿, 就着浅尝了口。
“三长老跪我, 我无福消受。”周青裴说道。
晏顷迟没说话, 目不斜视的望着高位上的人, 江之郁目光微斜, 滑到了晏顷迟的身上,一双桃花眼水漾似的。
周青裴惬意的品着茶, 光影晃动,他的面容仿佛也有了变化,有着俯瞰众人的肃穆与威严, 叫人望而生畏。
“三长老如今盛名在外, 四海朝暮, 凡事都无需再朝宗门禀告了,”周青裴似有感慨的冷嘲道,“你想将谁带回来便可以将谁带回来养着,前面是萧衍,后面是江之郁,再往后,是不是还准备在宗门里养稚子小倌?”
晏顷迟颔首:“不敢。”
“三长老连这档子荒唐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事是什么不敢的?”玉衡唇间忽然泄出笑,“江家覆灭,江公子是江家最后的血脉,你却将人藏于阁中数月,隐瞒不报,是有什么东西说不得,还是有什么念头不敢说?”
晏顷迟没有任何意外,也是笑:“无凭无据的事拿到明面上说,是该笑我私心作祟,还是该笑你言辞伧俗,想要趋利避害。”
“三长老口若悬河,是善于辩驳的人,”墨辞先拢着袖子,慈眉善目的笑道,“这种事没有证据,诸位仙长们还是勿要妄言,免得三长老心中不快,欲加之罪,到时候我们辩不过他,岂不是落得个是非诬名。”
周青裴静坐在日光中饮茶,不言不语,只用眼风淡淡扫过去,从晏顷迟跪着的双膝,看到他的影子,再看到众人杂乱交错的影子。
满座衣冠。
贺云升在这锐利的目光里像一尊泥塑雕像,连目光都不曾挪动,他手里攥着条剑穗,穗子早已被他搓成了一缕缕的粗丝。
江之郁始终唯唯诺诺的低着头,绞紧了手指,目光闪躲的瞟着晏顷迟,似是胆怯。
有人听不下去,出来辩驳:“三长老平日里性子温和为人端正,做事最讲规矩,何至于你们这般落井下石。”
“就事论事,左言他顾是想掩罪吗?”玉衡不屑冷笑。
“我何罪之有?”晏顷迟言辞冷漠。
“好啊,那就请三长老说说昨夜从筵席离去后,去了哪里,做了何事。”玉衡不虞。
“吃醉了自是回寝殿歇息。”晏顷迟从容答道。
“那倒是我们冤枉三长老的为人了,也是,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绝非会是三长老所为。”墨辞先含笑说道。
“是了。”晏顷迟笃定道。
“是啊,江公子的事,三长老不禀告是有错在先,话……话虽如此,可毕竟收养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是出于善心,又何罪之有?”旁侧的人附和道,“不如先听听江公子的言辞,再下定论吧。”
上一篇:豪门后爸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下一篇:穿成阴郁万人嫌早死的白月光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