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被叫方姨的妇人有些胆怯地带着哭腔给吴亥认错,吴亥却气急败坏还没骂够
“如若那些香灰符纸能救命当药,那这满街的医馆改了庙堂岂不更能救人!三跪九叩就能免去三病五灾的,那吴某还日夜苦读千万卷,终日不敢懈怠做何!眼下没了皇帝推新破旧,那些个泥塑的迂腐也该改改了!”
他刚要坐下再给那方姨诊断,怎知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多少岐黄之术乃从道门所出,多少医理亦是道门的法则本章,你认同了那些个才来没几年的新玩意,就如此对自己也揣着捧着的骂得一无是处,这样的医者可不同那些假术士一般,只不过一个拖着病痛,一个没了根基!”
吴亥抬眼一瞧,一面色惨白颀长,眉眼非凡的男子抱着一大堆草绳系着的油纸包裹立在了方姨身后,他将手中狼毫笔一拍,怒目再起身
“你是何人?”王玖镠懒散模样地一手挠了挠后脑
“路过,听着老伯你说话刺耳,没忍住就往这边挪了身子!”
方姨瞧见身后不少人眼盯这边,赶忙想在这二人之中劝说,怎知刚抬起一手,便被王玖镠老老实实地握住了手腕,她更是惊吓,再瞧着这青年人面貌翩翩,还不由得生出些羞涩
“你作何!”吴亥这就要掰开王玖镠的手,怎知就在他触上的前一刻松开了,方姨抿嘴垂下了脸,王玖镠向吴亥挑了挑眉,将那些药材往那桌案上一搁,随后对那方姨笑得灿烂
“姐姐的脉象短而细虚,时促时弱,眼中沉色血线直向瞳仁且眉心浊气极重,可是在夜里去了不干净的地方或是开了哪扇陈旧的房门?”那方姨拼命点头
“我公婆相继过身三年多,原本二老住的那处小宅就空闲出来,因为是土瓦的房子不算结实便一直闲置,我前几日想收拾出两间搁置些家里陈旧的家私,就是那日之后难以入睡,中能听到两耳间有不少人在围着闲聊一般,还是不是感到家里有别人!”
“那就是你不得好眠,血虚散神!”吴亥两手一背冲着王玖镠一斜眼,王玖镠没往他那边瞧,随后示意方姨坐正闭眼,而自己手中灵活结出个印口中也念念起来
“你……你竟敢在我这医馆行歪门邪道!给我滚出去!”那吴亥又叫唤起来,他是一个常年辛劳瘦弱的书生模样,这下就连骂人都中气不足
王玖镠丝毫不理,随后又从布挎之中掏出一黝黑之中泛出青黄光泽,刻着八卦阴阳的物件往那方姨的后脑一拍,大斥一声“退”,医馆之中看热闹的众人皆是一惊,吴亥还险些脚下不稳扶住了椅子,随后一张符纸借了桌案上的灯火燃起,在方姨头上绕了三圈后往她肩头轻拍,方姨睁开眼睛,静默片刻后一皱眉
“我不耳鸣了?好像也不头昏了?!”身后窃窃私语起来,吴亥连声喊“怎的可能”,王玖镠把他那些个药材抱起,一眼轻蔑地回应了吴亥
“开个定神方子,见着新的废了旧的,跟那些个改良之士空有莽夫之力有何区别!”随后大摇大摆地出了医馆,一路再到长月巷口与段沅汇合,上车回一满楼时他还将医馆这等事说了她
“其实我有一疑惑,你这番出门怎的没背上几副收惊的药,也没携着些糯米,外一买卖货出了岔子怎么办?”王玖镠依旧那副有些憋屈的坐姿蜷着,一撇嘴道
“收惊的还好说,糯米这些,不用!小爷做人不行但这功夫可比那些个用祝由蛊的能耐大!我所驱的喜神不仅更如常人般行动,而且能久站久坐不出岔子!收惊药我倒是研磨了三副,来的路上赠了有难人了!”
他将自己带出的那三副入了法的收惊稳魂的药粉赠给那五人时连船家都诧异不止,二人吃早点时他还被打趣了一番
“向来不算慈悲的小王掌柜怎的今日心软了?”王玖镠摇了摇头,一杯香片下肚后又抄起块白糖发糕
“我这也只能把该活的人命保下,该死的,救不来!”船家自然得问哪个该死哪个逃生,却被王玖镠反问道
“你可记得你表姑过身的前几日是怎么个模样?”船家心想这四六不搭的什么个话,可自己头脑回忆片刻后,猛地一惊,手中那没来得及入口的烧麦还滚落到了水中,那付钱的粗粝汉子的嗓子,与他表姑最后几日几乎无异,粗粝磨耳,吐字不清……
段沅心想虽说这姓王的有些相处费劲,可不得不说也挺有趣,回想起降星观中的师兄弟,她也不知到底是自己脾性古怪还是自己不招众人待见,至少她入门以来仅有自己和段元寿住在云七院,这些弟子都是从想送儿入门之中挑选过的,高功们的亲传弟子更是选了再选,而她是被段元寿领回后直接成了独一的亲传弟子,自然也惹得诸多不满!
“丫头我问你,我三叔还给我留了那么个莫名其妙的遗嘱,段师傅就没给下留下些什么古怪的?”
这把段沅问着了,她一个从未出世的自然出了降星观谁也不识,不跟王玖镠说还真不知道往哪去问
“你可知一个叫茅绪寿的人?!师父留下封信在我原先的宿店,让我先安顿自己随后送信予他”王玖镠仔细回想一番,随后摇了头
“姓茅的?莫不是毛诡前辈的后人?”段沅挑眉撇嘴,满脸说着“怎的可能”,他自己一想也皱了眉
“也是!那毛前辈的三缺是孤缺,或许是想窄了,根本也不跟其余前辈有关”随后又转向段沅再问
“你呢?拿了哪个?”
“孤,那你呢?”王玖镠笑了笑,眉眼中透着股顽劣气息说道
“你猜?”段沅面色一沉,极其嫌弃地偏了偏身子没再理他,他却笑声洒了一路,回到一满楼时,老堂倌已经准备妥当,就连雇的车马也已经停在了门前,二人赶忙再收拾一番,随后在黄美兰和厨娘的相送下往了城门去
老堂倌这弟弟是在相邻城镇之间码头短雇的力夫,平日里也有收工晚了夜路而回或是穿山过林的情况,也从未碰上过这回的事,王玖镠听后笑了,边啃着黄美兰给他们携上车的冬蓉饼边问那赶车的细永
“一般来说码头谋生之人都脾性直爽,言语不忌,你爹也是如此?”细永背对着三人点头
眼下已是夜黑风高,单凭着车前摇晃的走马灯辨路,他好不容易搬到了救兵更是不敢分神
“王道长,这是怎的回事?”王玖镠也不敢多做五断,段沅帮着劝二人宽心,随后发觉王玖镠看着自己
“我就想,咱们是否想到一处去了?”段沅点头
“多半是那夜里有段路靠了树木茂盛且多为阴木的密林,且那密林之中定有曝尸的横死之人”老堂倌听完一拍大腿
“对的!对的!那路在镇外向西南一里多,曾经镇上觉得那有山有水的也有不少人家葬下坟,可这不是番鬼越多世道越乱嘛,我们镇里去番鬼霸了的私埠作坊讨生活的都年纪轻轻地因为各种原因丢了命,你们也知而今洋大人大过皇上,所以贫苦的人家只好草席一卷把人丢上了山,也就是有了这事之后,那片就逐渐邪乎起来,随后就连原本葬在那的人家也要么迁坟,要么去祭拜都不敢逗留到未时后段!”二人点头
第11章 路旁阵
夜里行路,除去马蹄达达和山风兽鸣就再无他声,几人也就刚出城还说上几嘴后便也各自沉默养神,就在路程过半的时,王玖镠忽地感受到布挎之中那镇魂铃一响,他撑起车窗望去,漆黑之中一闪而过微弱的灯火,他好似看到了个惨白的男子,而那人也好似望了他一眼……
临近梅菉县时原本闭目养神的段沅忽然开了眼,细永困惑地按她的要求停下了马车,随后王玖镠从自己布挎中掏出一与那喜神脚下所点一般大小的黝黑铜油灯,示意老堂倌与细永车上等着,二人伸长了脖子看着这二人往路旁而去,就在中途王玖镠燃起了那小铜灯,别看那灯掌心大小,可燃起那刻纵使五步之外的两人都被晃了眼,赤色大亮,原本阴森晦暗的氛围被这暖黄驱散不少
段沅刚走进路旁的密林两步便停下,她脚踩在一堆极新的阴司纸灰烬之上,脚边还有被林中活物啃食过的白烛和一些祭拜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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