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又好气又好笑,弯下指头,指了指自个儿:“你眼里只有师兄,有没有看到师叔我也在啊?”
时云敷衍地朝她的方向转了一下脑袋,又快速转回头去,直勾勾地凝视着青年,粗犷的喉结上下滚动,粗噶醇厚的声音一字一顿。
“仙…大师兄。”
第63章 交易
容瑟微微颔首, 怀中的灵兽扒拉着他的衣袖,欢快地蹭着,似恨不得粘青年身上。
温玉又一度气笑,向容瑟告状:“师兄, 你看看他们, 一个两个都没良心。”
灵兽是, 时云同是。
时云沉默片刻, 像完成任务一样的补上话:“温师姐。”
温玉再一次纠正:“师叔, 温师叔。”
时云像是没听到一般,嘴巴紧闭,堪比蚌壳。
温玉面露无奈:“到底是谁教你这么叫的?”
辈分不是全乱了吗?
容瑟摸灵兽毛的手顿了一下,淡淡地开口:“我教的。”
他以后要离开宗门,但是时云要留下来,自是与他平辈, 叫温玉师姐,没什么不对。
温玉:“……”
怪不得不论她怎么教时云,对方都死活不改口。
温玉妥协:“算了, 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我没那么多讲究。”
一个称呼而已,她懒得多去纠结。
—
遥远的天际上,万道霞光洒落而下, 穿过参差的云层, 投落下重重的云影。
护山守卫查看过宗令,顺利放行。
三人来到山下,大街小巷的灯楼已经搭建完成, 长达数十里的长街,灯楼高达数丈, 有的比城墙还高。
样式各异的好看花灯悬挂其上,烛灯招摇,满地灼灼光辉。
家家户户倾巢而出,四周人头攒动,伴随着此起彼伏笑谈声,热闹非凡。
容瑟踩着交相辉映的烛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眼底没有映出半点灯火的影子。
长长的乌发滑落肩背、颈项,身上浅淡的青竹香飘散开去。
几个擦身而过的年轻人鼻翼收缩,心头重重一跳,急促地喘一口气,下意识回头看去。
眼帘中甫一映入一道清冷脱俗的身影,庞大的阴影倾覆过来,密不透风地挡住他们的视线,山一般的压迫感逼的人透不过气。
男人身躯高大,五官英挺,耳廓上横贯一道悚目的疤痕,漆黑无波动的眼珠宛如死物一般。
对上他的眼睛,几人身体止不住哆嗦了几下,慌里忙张地跑开,不敢再多看。
待几人的身影淹没在人潮里,时云又亦步亦趋跟上青年,漆黑的双目一动不动注视着对方精致的侧颜,眼中一片炙热。
他身上的汗差不多风干,古铜色的皮肤在灯照下,又显得黑了一些,健硕的身躯宛如一座小山一般,几乎完全挡住容瑟的身影,不给周围人半点窥探的空间。
走出好一段距离,时云才发现温玉没有跟上来:“温师姐…”
容瑟侧回头,温玉停在一个灯架前,正来回地打量一盏老虎花灯。
花灯不大,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双面镂空老虎形状,内里点着烛,火光从镂空的缝隙中照射出来,瞧着很是生动。
“姑娘,需要小人取下来么?”
摊主是个青年人,一身粗布衣衫,掩不住儒雅的书卷气,声音温和低沉:“都是小人亲手做的,姑娘若是喜欢,不妨买一盏吧。”
温玉面上闪过一丝惊讶,打量摊主两眼,摊主面皮略黑,容颜清俊,身材高挺,但是偏瘦,衣衫下空荡荡的,像是剩下一副骨架。
摊主拱手朝温玉温淡一笑:“不瞒姑娘。小人卖花灯,是为筹上京赶考的路费,若姑娘觉得花灯有哪处不合心意,可以少给一些钱亦无妨。”
温玉连连摆手:“花灯这么好看,折价未免可惜了你的好手艺。我再挑两盏,麻烦你一并帮我取下来。”
摊主走到灯架前取花灯:“等灯节快结束之际,姑娘可以将花灯放进古河里,顺着水流飘走。”
温玉眼睛一亮,明显来了兴趣:“放花灯?”
摊主点点头:“放灯前许个愿,听说很灵的,姑娘可以去试一试。姑娘心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温玉勾起腰间的储物袋要付钱,忽的想起她空间里全是灵石,根本没有人间的银子。
温玉尴尬地干笑:“不好意思,我…”
一阵清雅竹香飘上鼻端,流水般的云袖微抬,一支莹润的手从袖中探出,放下一锭银子在摊主面前。
“够么?”冷玉般清冽的声音响起,仿若山涧清泉缓缓流淌。
青年直立灯架前,乌发如墨,发丝缀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半张脸陷在繁复的花灯光影之中,清冷似冰峰之上一抹终年不化的雪。
摊主一眼陷进秾丽的艳色之中,直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
时云无波动的眼珠微微转动,转落到摊主身上,瞳色一点点转黑。
像是被阴冷的怪物缠上,摊主脊背一凉,四肢百骸里的血液近乎冻结。
“公子,这太…”摊主忙不迭低下头,吐词磕磕绊绊的,不小心看到青年根根似玉石雕琢而成的手,前一刻的惊怕又变得局促,耳后红了一片。
容瑟浓密的睫羽扑簌两下,语气很淡:“借你的吉言。”
摊主的话中听。
温玉会心一笑,伸出花灯的吊杆推回银子:“师兄给你,你收着便是,提前祝你高中。”
摊主嘴巴张了又张,一个字吐不出来。
人潮很快淹没三人的身影,他缓缓抬起头,触及摊案上的银两,心头又一阵乱跳。
摊主深吸口气,扯过一片衣角擦了擦手,小心翼翼收起银子,贴身放好。
—
长街之上,人来人往。
时云视线又落回青年身上,不挪动分毫。
温玉提着三盏花灯,姣好的面容上满是兴奋:“师兄,挑一个,等灯会结束,陪我去放。”
容瑟对放花灯兴致不大,淡淡瞥了眼,随手挑了一盏莲花灯,花瓣深粉,栩栩如生。
温玉复递了一盏给时云,又提着灯去看别的摊位。
人间的能工巧匠颇多,小小的花灯,能做出上百种花样来。
除花灯外,还有由花灯引申出来的诗会,摊主在灯上写下谜题,由文人雅士作诗解谜。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雷动的掌声,叫好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温玉看得流连忘返,眸子充满好奇,等她逛完一圈,灯会接近尾声,不少人花灯都放了。
温玉急急忙忙赶向古河。古河绵延千里,灯会上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密密麻麻汇集到古河岸边,围站成两条长长的人龙。
温玉找到了个人较少的河段,学着周遭的百姓,取下花灯吊杆,放逐花灯。
她双掌合十许愿:“希望灵剑铸造成功!”
“有天玄石,灵剑锻造出意外的概率很低。”容瑟不紧不慢提醒。
“图个心安嘛。”修行之人,自是不信愿力一说。温玉怂恿道:“师兄你许一个,凡事当有始有终。”
青年微阖下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弧形的阴影。他淡色唇微启,正要开口,余光不经意瞥过临河的酒楼,又微微顿住。
酒楼临河而建,四楼靠窗的厢房,窗扉大敞,青衫男子嘴角含笑,隔着长远的距离,向青年举起杯。
温玉咬牙切齿:“季衍衡!”
一侍从从酒楼走出,径直走到三人面前,毕恭毕敬对容瑟道:“容仙长,阁主请仙长去酒楼一叙。”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温玉断然拒绝:“师兄,不能去!”
时云看看温玉,又看看剑侍,似明白什么,手掌骤然紧握成拳,浑身的肌肉鼓胀紧绷,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厮打的模样。
容瑟眼尾瞥向时云:“放心,不会有事。”
温玉不松口,她信不过季衍衡:“不行…”
不等她说完,容瑟缓步跟上侍从,走向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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