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到温玉的身边,嘴上不断催促着:“走,我们快带容瑟走。”
温玉颔首,抱着容瑟头也不回地离开庭霜院。
第142章 解药
邵岩根本不敢回头。
走到庭霜院的外峰, 他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望宁疯狂的咆哮嘶吼,像是被夺走配偶的凶猛野兽。
邵岩搂着随手抓走的大头,心情沉重,犹如被千斤巨石所压, 有些透不过来气。
“师父, 你怎么了?”察觉到邵岩没有跟上, 温玉疑惑地回过头询问。
邵岩低咳一声, 压下口中翻涌的血气, 目光瞥向她怀里的人。
青年呼吸低缓,肌肤莹润如玉,光洁细腻,如瀑布般松散的墨发流泻在颈项,将他一半姣好面容隐在阴翳下。
垂在半空中的流云衣摆下,手指细长而骨节分明, 像一根根精美的艺术品。
“……”
邵岩的喉头似是滞了一下,长长地在心里叹出口气,情绪复杂的眼睛不知不觉地柔和下来。
仙尊的癫狂爱‖欲固然让人唏嘘, 但是他绝不会放任着容瑟不管。
要是真的把容瑟给了仙尊,恐怕容瑟会一辈子深陷在情‖欲的地狱里,永远见不到第二个人。
容瑟的前十几年实在太苦了,他是飞鸟, 应该翱翔九天, 站在云端俯瞰众生,不是折断翅翼困囿牢笼。
邵岩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回头望着庭霜院的方向, 眉眼间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阵法仅能短暂的压制住仙尊,以仙尊的实力, 挣脱阵法的束缚是迟早的事。”
按照望宁的疯狂劲儿,甚至可能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快。
温玉皱紧眉头,垂着眼睛沉吟几息,果决地对邵岩说道:“给几位长老传音,让他们到庭霜院守着仙尊,一起商议对策。”
表面上是守,实则是镇压,阻绝望宁逃出庭霜院。
邵岩诧异地看温玉一眼,立即从空间里取出传音符,向几个长老传音。
“你先带容瑟回副峰,彼岸花粉的解药也在书房里,喂他吃下,三个时辰即可苏醒。在几个长老来之前,为师先在外峰守着,以防出什么意外。”
彼岸花粉的毒不能耽误太久,温玉朝邵岩点点头,召出灵剑,抱着容瑟御剑飞行而去。
回到副峰,温玉轻轻放容瑟在榻上,去书房翻找出彼岸花粉的解药,喂容瑟服下。
容瑟昏迷着,没什么抵抗地吞咽下解药,柔软的发丝垂在脸侧,长如蝶翼的眼睫,在窗外摇曳的光影中投下淡淡阴影。
温玉又剥离出一缕灵识,探向容瑟的灵脉,发现幽冥的魂魄确实完全被转移,悬吊一路的心落回实处。
——中途虽然出了一点意外,但是她的目的达成了。
温玉的心里没有一丝后悔,哪怕重来一次,她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
月亮就该高悬于苍穹之上,谁也不能将它拉下天际。
师兄好不容易重回云端,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再拽容瑟坠入泥潭!
温玉替容瑟理了理袖摆,转身关上门出去。
邵岩急匆匆赶回副峰,往紧闭的房门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解药吃了吗?”
温玉轻轻点首,递过盛装解药的白玉瓶,抱过趴在邵岩臂弯的大头。
邵岩收起解药,心有余悸地舒出口气。他佯装吹胡子瞪眼,严肃地警告温玉:“下一回可不许再胡来。”
要是仙尊没有克制住、要是他再晚上一些时辰发现不对劲…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温玉心里不以为意,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开话题问道:“长老们怎么说?”
邵岩挠了挠头,嘴角露出个苦笑,仿佛有千言万语,又不知该怎么表达。
望宁的身体里镇压着幽冥,季云宗是绝不可能放他出宗门,但是望宁身份特殊,又不能像关押幽冥一般,封印在禁地里。
禁地中的封印对神魂有很大的伤害,关押的时间过于长,会损伤到大脑,轻则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半人半魔,重则直接变为痴傻,心智宛如孩童小儿。
望宁是天之骄子,生来凌驾在众人之上,又为三界安平做出无数奉献,让季云宗占据仙门第一的荣耀近百年,他们实在不忍心像对付魔物一样对付望宁。
“长老们一时都拿不定主意,暂且在庭霜院周围设下几层结界,派了人重重看守。”
效果应该不大,但是目前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温玉沉着一张俏脸,沉吟片刻,问道:“宗门的后事处理得怎么样?”
邵岩一点不隐瞒,一五一十道出:“宗门损伤惨重,抚慰之事交由内务堂在安排。颜离山的尸首悬挂在山门前,颜昭昭的尸身丢到了后山,盛宴还没醒来…”
“盛宴?”温玉愣了一下。
在她前世的记忆中,盛宴一直在外修行,三年前的宗门大比并没有回宗。
邵岩不明所以,一脸的茫然:“他怎么了?”
“没什么。”温玉微眯起眼,眼里闪过一丝冷峭的光芒,她乍然恢复前世的记忆,一心扑在师兄的身上,忙着转移幽冥的魂魄,差点忘记盛宴的存在。
在前世盛宴可没少带头欺负师兄,他的跟随者也都是一些手脚不老实的。
邵岩忧心忡忡道:“盛宴基本是废了,对你构不成威胁,为师知你与盛宴不和,但是在定下下一任宗主之前,他在明面上不能出事。”
总要做点表面功夫,堵住悠悠众口。
“我明白。师父放心,在我当上宗主之前,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但是等她当上宗主,盛宴连同跟随他的人,她都要好好敲打敲打。
邵岩欣慰地抚着胡须,温玉能顾全大局,最好不过,未来在竞争宗主之位上,能少很多阻碍。
“你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下去休息一下吧,为师来守着容瑟。”
温玉想起邵岩身上有伤,摇摇头道:“不必,师父你先疗伤,我没事。”
她已经结丹,身体比一般的修士强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影响。
“不行。”邵岩语重心长道:“宗门刚经历大难,正是飘摇动荡用人之际,你需要趁此机会稳住宗门内外,奠定下口碑。需要你做的事情有很多,容不得轻忽大意。”
也对。
容瑟的事情告一段落,她竞争宗主之位之事,该提上日程。
温玉拥有两世的记忆,考虑事情自然比以前深入,她不再与邵岩犟:“都听师父的,不过照顾师兄的人,我心中另有人选。”
温玉从空间里取出传音石,注入灵力开启:“来副峰照顾师兄。”
不等对方做出反应,她一下掐断传音。
邵岩看得云里雾里,一头的雾水:“你在给谁传音?”
温玉侧过头,冲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师父一会儿就知道了。”
邵岩按耐着好奇,在房门外等候约摸一个时辰,远远瞧见一道健硕的身影狂奔而来。
粗硬的头发高高扎在脑后,脸上一条骇人的疤痕,从右眼一路蜿蜒到耳廓,将他原本坚毅英挺的长相生生拉扯出几分凌厉。
颧骨、嘴角、额头青青紫紫,身上穿着的粗布衣衫破烂不堪,手臂、下肢、胸膛、后背都遍布着深深浅浅的伤口,皮‖肉上泛,凝固的血发着黑……很明显伤得很重。
邵岩挑起眉毛,慈和的面孔上满是惊讶:“时云?”
仙门百家来势汹汹,魔族又趁虚而入,季云宗上下乱成一锅粥,内门自顾不暇,遑论是修为低下的外门,从头到尾没有人管,邵岩还以为时云已经遭遇不测或是趁乱逃走。
时云气喘吁吁停在几步之外,黑漆漆的眼珠子乌沉沉的,朝邵岩与温玉的方向转动一下,又好似深不见底的古井一般沉寂下去,泛不起一丝波澜。
“师姐。”他喘着粗气,粗噶的嗓音一字一顿:“大师兄在哪?”
温玉的视线在他周身绕了一圈,眼里流淌出两分担忧之色:“你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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