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瞥到大门处,咻地顿住。
青衫男子丢开锦帕,缓步向大门走过来,脸上的笑容温和无害:“望宁仙尊。”
他有模有样的向望宁躬身行礼,目光略往后挪,定在望宁身后的清冷身影上。
“容仙长。”他笑着眯起眼,无端有几分阴郁:“好久不见。”
容瑟眼睫抖几下垂落,眼底的一片冷然。
是万宝阁阁主。
第48章 佛莲
长明寺香火鼎盛, 香烛燃烧的烟雾袅袅,空气中飘散浓浓的檀香。
容瑟青丝如墨,站在朱红门映下的阴影下,肌肤晶莹如玉, 几近透明。
他的声音极淡, 不带一丝的温度:“季阁主。”
季衍衡唇角笑意不变, 声音温和两分:“仙长似乎不怎么待见季某啊。”
容瑟抬头看他一眼, 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斑驳的弧影, 宛如蝴蝶在敛翅栖息。
季衍衡的视线紧紧落在青年姝丽如仙的面容上逡巡,指腹不自禁摩挲两下,向前逼近两步,朝容瑟微微倾身:“不过,季某对仙长倒甚是想念,尤其是…”
一道凌厉的视线冲着他射过来, 季衍衡的身体顷刻僵立住,下意识顺着视线的源头侧目看去。
两步之隔,望宁深黑的眸子微垂, 眸光定格在他挨上容瑟的一片袖角,处处轮廓线条都蕴藏着锋利寒意。
“……”
季衍衡本能直起身,要往后退去。
不对。
修真界不都是传仙尊不喜首徒么?他心虚什么?
当日在万宝阁放走容瑟之后,他派人去查过容瑟的身份, 噱头是一等一的, 可惜望宁这座大靠山不站在对方同一边,甚至于是站在容瑟的对立面。
刨除去最大的隐患,容瑟在他眼中, 与普通修士没什么两样。
万宝阁不至于怕区区一普通修士。
季衍衡收回视线,心里的底气鼓足了几分, 嘴角重新勾起笑容,慢条斯理接续上话:“尤其是…二公子,夜夜辗转难眠,为仙长茶饭不思啊。”
容瑟袖中白皙的手指猛地攥紧,黑曜石般的眸子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芒。
他一字一句地启唇,嗓音如浸入雪水般冰冷:“季阁主想再发一次灵誓?”
季衍衡云淡风轻的面色骤然变化,以他的修为、身份,三界谁不礼敬三分。
上次在万宝阁,是他头一次在人前发灵誓,且是在自个儿的地盘上。
简直是奇耻大辱!
季衍衡拳头紧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上的青筋不住地跳着,像几条毛虫在螨动:“季某不知原来仙长这般牙尖嘴利。”
什么阁主?
什么二公子?
温玉听得一头雾水:“师兄认得他?”
温玉之前在万宝阁,一直留在包厢里,并没有见过阁主,自是认不得阁主的面貌。
季衍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语调恢复平和亲近:“温仙子贵人多忘事,万宝阁一别不过数月,竟不认得季某,倒叫季某好生伤心。”
万宝…
温玉错愕的瞪大眼睛:“你是…万宝阁阁主!!”
强行扣押下她威胁师兄,害师兄一身是伤的罪魁祸首!!!
万宝阁的名声三界共知,无人不晓,但阁主鲜少现身人前,没有多少人知道其真面目。
一众人纷纷惊愕,目光齐刷刷落在季衍衡身上,态度自然而然带上两三分恭敬。
望宁眼神一暗,黑色的瞳孔如同一汪幽静的深潭,冷淡地掠过季衍衡,眸底渗出一抹冷意。
身上陡然爆发出来的强大威压,像是密密麻麻的网,季衍衡刹那间连动弹都做不到。
“仙尊,你…!”
他与望宁远无冤近无仇,为何针对他?
话没说完,温玉嘴唇紧绷,手中的拳头握得青筋暴露,用力到指甲几乎嵌入肉里,厌恶、憎恨如同滚滚狂潮,汹涌扑上心头。
她脚尖在地面一点,巧燕般的身子腾空而起,寒云剑凭空出现在手中,直逼季衍衡!
“……!!……”
没料到温玉会突然发难,等季衍衡反应过来,寒云剑已近在他的眼前。
季衍衡心头一凛,额头滑下几滴冷汗。
“阿弥陀佛。”
一声悠远空寂的佛语自上空传来,伴随着一道耀眼的金光,精准无误击在剑刃之上。
看似轻飘飘,实则重如千斤,温玉手臂一麻,寒云剑剑尖脱手,直直插进地面的缝隙之中。
嗡——
剑刃振颤,发出不堪承受的哀鸣。
温玉眉尖微蹙,仰头看向金光的来处,又听到悠远空寂的声音传来:“来者皆是客,恩怨宜解不宜结,两位施主莫要伤彼此和气。”
“主持。”带路的寺僧双掌合并,低首行礼。
众人再度惊愕:“是闻也大师!!”
但觉眼前一花,一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老者现身所有人面前。
“老衲闻也,见过仙尊。”闻也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皮肤干枯蜡黄,沟壑纵横,却无损他浑身散发的亲和之力。
空气中令人无法喘息的威压消散,望宁眼神淡漠没有多余的情绪:“闻也大师。”
闻也停下拨弄佛珠,五指微张前曲,深插地面的寒云剑咻地拔出,化为银光回到温玉手中的剑鞘里。
“季阁主乃是寺中贵客,各位能否给寒寺一个薄面,暂且搁下恩怨,一同观赏佛莲。”
言外之意,观礼结束随便怎么闹,长明寺不过问。
毕竟,谁都不希望有人在自家的地盘上闹事,闻也自然不例外。
温玉并非看不懂形势,恶狠狠瞪季衍衡几眼,收敛下心里的火气,回到容瑟的身后。
季衍衡心有余悸地瞥了眼望宁,笑着向闻也行了个佛礼:“大师说笑,季某岂敢驳大师的颜面。我与温仙子不过有是一点小误会,断不会殃及长明寺。”
他顿了一顿,笑眯眯的越过容瑟,看向温玉:“是吧,温仙子?”
却是半点不敢提望宁。
温玉咬着腮帮,从牙缝里挤出音节:“是。”
闻也转动佛珠,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仙尊,能否劳驾内阁一叙?”
望宁眉心微微动了动,淡淡的偏头扫了眼容瑟,漆黑深邃的眼底,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闻也侧身引路,带着望宁去内室。
季衍衡向随从使去个眼色,放下两箱满满的香火钱,抬着一个朱红木箱去往厢房。
木箱很大,上面贴着几张黄符,侧面上了锁。从众人身前路过之际,隐约飘散出一股幽幽的香气。
浓郁馥香,很轻易勾动人心头火气浮动。
几个年轻气盛的弟子下意识闻嗅几下,当即涨红了脸。
温玉面红耳赤:“你、你们…不要脸!”
佛门乃清净之地,居然当众露出这等丑态!
几个弟子羞愤不堪,却不好争辩什么,匆匆掩下失态,找出个不痛不痒的借口离去。
颜昭昭嗤笑,神色间是毫不掩饰的蔑视。
她向没什么反应的容瑟看去,容瑟眼帘微低,鼻梁高挺,很淡的薄唇微抿:“不关他们的事。”
是木箱有问题。
温玉缓过来,盯着季衍衡远去的背影,眼眶气的发红:“又是他!暂且放他一马,等三天以后,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容瑟微微俯身,侧脸如玉,长睫垂下淡淡阴翳,从秘境中拎出灵兽。
在灵兽激动的挥舞爪子向他扑过来,他捏住灵兽的后脖颈软肉,放到温玉怀里。
“……”温玉抱着灵兽,睁着红彤彤的眼睛,满面不解。
“不必为不相干的人动气。”容瑟的嗓音如初雪消融般干净。
温玉摸着毛茸茸的灵兽,不一会儿破涕为笑:“上一回他害得师兄你…这一回不知又要搞什么幺蛾子,难不成我要放过他?”
想到之前容瑟半边身都是血的模样,温玉恨不能将季衍衡大卸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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