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
几个长老大惊失色,顾不上整理身上的狼狈,向望宁冲过来,又被结界挡在外面。
长老大声喝道:“容瑟,你非要置仙尊于死地吗?!是,仙尊收下你,却对你不管不顾,你心有怨怼在情理之中,但是仙尊亦从未刻薄苛待于你,不是吗?有必要无情到赶尽杀绝吗!”
容瑟用力挣开缠在他腰上的手,冷眼看着望宁踉跄地后退,侧眸扫向几位义愤填膺的长老。
他的声线一向偏冷,空寂的废墟上飘荡,如击玉般冰凉:“这个问题,你该回去问问颜离山。”
宗主?
几个长老一愣,仙尊的事,怎么又扯到宗主身上去了?
“十七年前,幽冥逃出季云宗的事,诸位有印象么?”容瑟轻轻开口,白衣上沾染的血迹犹如一朵朵绽放的红梅,衬得他的面容愈发昳丽到让人惊心动魄。
众人心神恍惚,双目一阵失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他们自是记得,幽冥四处作乱,仙门百家都遭受到不少损失,最后是望宁协同季云宗的一众人在甘北远境将幽冥擒住的。
但是,这与颜离山有什么关系?
容瑟不多废话,取出藏纳珠里宣木给他的留影石,放出里面的留影。
在场的人都不笨,很快看出里面的问题,一个个咬牙切齿,恶狠狠瞪向季云宗的几个长老。
“我道关押幽冥的禁地坚固繁复,又有三界最大的守山大阵为防,幽冥关押了两百多年都相安无事,怎么会突然之间冲破封印,逃出季云宗…原来,一切都是颜离山干的!季云宗想要干什么?要想毁灭人间吗?!”
“不是…不是的…”几个长老慌乱地反驳着:“我季云宗做事一向堂堂正正,为人间安平鞠躬尽瘁,绝不会做出有害人间之事!”
盛宴没有搭腔,他想到颜离山放在主殿中不让人触碰的卷宗,狭长的凤眸闪了闪。
“是吗?那几个月前宗门大比上,幽冥再度逃脱,又怎么说?第一次可以说是意外,难不成第二次还是?真当我等都是白痴吗?”
第二次幽冥是怎么逃出禁地的,仙门百家心知肚明。
长老张了张嘴,无从辩驳。
“季云宗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向仙门百家交代吧!”众仙门根本不买账,纷纷向宗门传音禀告。
长老们腿抖动得难以站立,整个人又瘫软下去,渐渐跌坐在地上。
望宁深深地看着容瑟,沙哑的声音有些抖:“…你在拱火。”
仙门百家看似一条心,实则各怀鬼胎,事情一旦传出去,众仙门必不会罢休,少说都要去季云宗闹上一场。
容瑟白皙指尖灵力萦绕,弹指施了个清尘决,清去衣裳沾上的血迹。
他没有理会望宁,畅通无阻地穿过结界离去。
途经过盛宴身边,几道灵力化为的锁链从地面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盛宴缠过去。
盛宴甩出灵剑要挡下,脚下却先一步亮起繁复的阵法纹络,他体内的灵力顿时像是被什么压制一般,使用不出来。
灵链趁机缠上盛宴四肢,丝丝缕缕的灵力攀上他的皮肤,渗紧他的灵脉里。
“——呃!!”
盛宴猛地仰起头颅,脖颈上青筋根根暴突,痛苦得俊美的五官都扭曲了。
有什么在抽取他的灵脉!!
盛宴喘着粗气,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蜷在地上,嘴角都咬出了血。
他的反常很快引起周遭的人的注意,众人顺着看去,却对上一双猩红的眼睛。
“——魔!!”
季云宗又出了一个魔!!
容瑟似没听到身后的动乱,盛宴比望宁更令他恶心——想共享他?
也要看有没有机会再完好的站在他面前!
容瑟卷翘的睫毛扑簌,遮掩住一闪而过的冷意,一抬起眼,对上人群之外的狄不凡。
狄不凡身上的伤不少,沉沉的双目深陷在眼眶中,毫无生气,冷硬的轮廓看不到半点往日的爽朗,完全与上一世的模样重合。
容瑟步履微微一顿,嗓音清冷似潺潺流动的泉:“狄不凡,我后悔曾与你做过朋友。”
容瑟说完,没有去看狄不凡是什么样的神色,缓缓地与他擦肩而过。
“……”
狄不凡双眼泛红,身形踉跄着,扯出一个惨淡苦涩的笑。
“容兄,对不起,原谅我…”他哑着嗓子哭,像个犯错的孩童,反反复复地重复这两句话,声音越来越低。
容瑟是冷冷清清的天上人,纵使曾经从云端坠落下来,依旧不会看他一眼。
是他鬼迷心窍。
第126章 大乱【一】
容瑟今非昔比, 他要想离开,没有一个人敢拦着,一个个屏息着目送,大气都不敢出。
容瑟微侧头朝庄子里转移出来的凡人堆方向瞥了一眼, 身形微微顿了一下。
容锦不见了。
他并没有看错——在几个长老大放厥词之时, 他往周围扫了一眼, 并没有看到容锦的身影。
…是趁乱逃走了吗?
容瑟蝶翼般的羽睫轻轻颤动, 回想起意识昏沉前容锦用口型对他说的两个字:反噬。
——天阴一族的秘法一旦施展, 无途经可解,除非是反噬。
在远河镇中的天阴女曾说过,一旦遭到反噬,从选定之人身上偷换来的东西,会一样样归还回去。
如今他的灵根、修为、天赋…确实一一回到他身上,完全符合对反噬的描述。
那么, 天阴一族的根骨会重新回到容锦身上么?
而天阴一族,一旦沾染情‖欲破了身,体内的气息再也遮掩不住。
想到宗门大比结束, 望宁在庭霜院对他做的事,容瑟浓密卷翘的长睫微垂,双眸深邃不见底。
容锦选择逃走,是发现她身上的气息藏不住, 怕离殇组织找到她?
容瑟利用离殇给容锦施压, 但并没有想过真的要将容锦交给离殇——毕竟用贞洁清白来惩罚一个女子,是最卑劣的行径——他还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他想要报仇,对付容锦的方式有很多。
容瑟淡淡环顾了一下四周, 乌发逶迤他的领口,蜿蜒似墨莲。他的视线在掠过地面上的爬行痕迹之时, 微不可察地停留了一下。
爬行痕迹有些宽,像是四肢并用留下的,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血迹。血迹还没有完全干透,应该是离开没有多久。
容瑟足尖轻点,朝着爬行的轨迹一掠而去——他还有些话要问容锦。
望宁咳出口血沫,劈开笼罩的结界,幽暗的目光在盛宴与狄不凡身上一顿,一跃跟在容瑟后面。
几个长老回过神来,下意识要跟着追上去,注意到盛宴的异常,再度愣在当场。
盛宴怎么也入魔了?!
—
十剑城是武林盟的地盘,庄子坐落的位置离热闹的集市并不远。
昨天突如其来的诡异天象,惊吓得城中的百姓慌乱失措,四处逃窜,长街上空无一人。不少百姓忙于躲避,连摊位都没有来得及收回,货物杂乱的摆放一堆。
地面上的爬行痕迹一直蔓延到一处无人的摊位前,容瑟顺着看去,袖中修长的指尖蜷缩了一下。
是一个卖糖人的摊位。
摊位上放着一罐深棕色的浓稠糖浆,几个栩栩如生的糖人摆在带孔的木支架上,有一个孔位是空的。
容瑟用余光扫了圈周围,在离摊位不远的地面上,看到了掉落的糖人,糖人顶端缺了一个缺口,像是被什么人咬掉了一口。
除此之外,长街上再看不到其他异样。
—
同一时刻。
几道身着一身黑色劲衣的影子,如同鬼魅一般掠出十剑城的上空,脸上猩红的恶鬼面具在天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黑影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在最前方的两个人,一人一手提着一条沁血鲜血的脏污胳膊,粗鲁地拖拽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女。
少女低垂着头颅,凌乱的发丝遮挡住脸,依稀可见双眼紧闭着,唇角干涸的血迹上沾着些许糖浆凝固的碎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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