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霜院的空气中有些微的凝滞。
容瑟微微别开眼,心里有些微的不自在,他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
望宁转回身去,伸张开手臂:“过来,替本尊脱衣。”
容瑟呼吸一窒,几乎以为是他听错了。
望宁微侧过眸,沉冷的语调平静,听不出半点起伏:“怎么,不会?“
怎么可能不会。
前世他想离望宁近一些,学过怎么照顾人,但是望宁一向没允许他近身,他所学的一切一直无用武之处。
“弟子…领命。”
清冷的声音仿若玉石滚落银盘里,容瑟洁白无瑕的手指从袖中探出,伸向望宁腰间的丝绦。
拿了十四年剑的手,根根犹如玉管,勾着丝绦的结,轻轻一扯,丝绦便松散开。
外袍褪下,望宁高大挺拔的身材显露出来,肌肤在月光下隐隐泛着茶色的光泽。
手臂健硕,胸膛厚实,隔着薄薄的里衣,肌□□壑分明,雕刻出来似的,无声地展示着男性野性的力量。
倒三角的腰腹下,即便穿着里裤亦能看到沉睡的雄厚可怕资本。
与望宁高不可攀的冷淡面容,截然相反。
第44章 月例
“……”
容瑟偏转过脸去, 青丝滑落衣襟,烛灯之下,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若隐若现。
望宁目光微微一顿,从额头到高挺的鼻梁如用羽毛毫勾勒出清晰的线条, 侧脸的轮廓锋利冰冷。
“继续。”望宁平淡道。
“……”明明一个术决就可以解决的事, 望宁偏偏要他亲力亲为。
容瑟想起在云渺宗, 与望宁摊牌之时, 对方大发雷霆之事, 难不成是在惩罚他不听话?
容瑟袖中的指尖蜷缩了一下,垂着浓密的睫羽,抬手继续为望宁脱衣。
庭霜院中寂静无声,烛火投下一地昏黄的光影。
“以后住回庭霜院。”望宁的语气没什么温度:“住隔壁。”
不好预感又一次应验。
容瑟微抿了下淡色的唇,竭力压下心里一涌而上的排斥感:“隔壁不是宣师……”
“他住在别处。”望宁打断他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看来, 他别无选择。
容瑟低下眼眸,淡淡地应下,转身去往隔壁。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容瑟随意环顾一圈,坐到榻上调理一番动荡的内息,合衣而眠。
黑沉沉的夜笼罩着庭霜院。
空中飘着淡淡的花香,白梅连片落下, 往复不歇花瓣顺着风打几个旋, 晃晃悠悠落在窗柩边。
榻上青年如同鸦羽般浓密的睫毛一直颤抖,纵使是在睡梦中眉头也微微皱起,睡得并不安稳。
“……!……”
容瑟猛地坐起身来, 额头浸出冷汗,如墨的发旋被潮湿的汗汽打湿。
迷蒙的双眼微微睁开, 看向四周的视野里带着水光一样的重影。
“你有魇症?”容瑟对识海里时不时传出的男音不再感到惊讶。
他半阖下眼,呼吸有几分错乱,一向偏冷的声线,在静夜中听来像是冷玉般沁凉:“不是。”
威严平淡的声音沉默片刻:“你现在识海里的波动与初入上云秘境如出一辙。秘境里能在一定程度上反应出境中人真实的内心,你是不是曾经……”
“闭嘴。”容瑟第一次失了态。
他修长如玉的手紧抓住榻沿,指骨分明的指节寸寸泛白,黑曜石般的眼眸里一片冷峭。
容瑟勉强按捺下识海的波动,切断与男人的联系,身上仅着一袭松散的素色长袍,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走到后山灵泉,容瑟噗通一声跳入泉中。
冰凉灵泉水顺着袖口、领口钻进衣襟里,一点点游走全身。
容瑟微微倾身,双手用力撑在灵泉边沿上,如浓墨重彩的勾绘的姝丽面庞湿漉漉的,透着一股无力的苍白。
乌黑的发丝湿琳琳滴着水,身上的白衣浸润湿透,粘黏着白皙的皮肤。
脊背的背沟分明,劲瘦的腰肢下陷,侧腰窝里盛着一汪清泉水,顺着沟渠一样,往下面修长笔直的双腿淌去。
—
次日。
天色微明,容瑟识海中的动荡渐渐平息下去。
他甫一从灵泉中出来,望宁平淡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从传音石里传出:“过来。”
“……”
容瑟掐出个清尘决,简单整理衣冠,缓缓回到庭霜院。
望宁高坐书案前,斑驳的熹微光影落在他刀削斧凿一般的侧脸上,是玉山将倾一样的俊美。
书案一旁的檀木桌上放着几样冒着热气的清淡吃食,望宁冷白指节轻扣击书案,嗓音磁性低沉,没有丝毫的波澜:“坐着。”
在云渺宗的近半月里,容瑟差不多明白望宁备吃食的用意。
本以为回到季云宗,望宁会变回正常,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
容瑟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什么胃口,吃两口米饭,喝一口清汤,便不想再吃了。
望宁垂眼在翻案上的卷宗,似全然投入,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容瑟放下瓷勺,想要悄无声息离开,他刚有起身的动作,望宁微掀起眼皮朝他看来。
男人眸色深沉,黑色的瞳孔如同一汪幽静的深潭,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仿佛能透视人的心灵,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又好似在看他的不自量力。
“……”
容瑟抿了抿淡色的唇瓣,又憋屈地坐了回去,安安静静地用膳。
半垂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投下好看的弧形阴影,透露着股少寡清冷的疏离感。
他目光浅淡,心里头却重重沉下,犹如被千斤重石所压,简直让他透不过气来。
容瑟完全看不出望宁想做什么,对方如今的所作所为与上一世完全不一样。
容瑟挑挑拣拣,几样吃食都试着吃了几口,望宁方才松口,放他离去。
—
容瑟一刻不缓离开庭霜院,找到一处较偏僻的深林,练习布阵破阵。
午正时分,传音石再度响起:“回来。”
容瑟垂下眼睛,纤长的睫羽遮挡住眼里的波动,握着传音石走出深林。
走到庭霜院的主峰外,面容妩媚的少女,莲步轻踩,轻快地朝他迎了上来。
容锦笑意盈盈,秋水剪瞳里盛满了欣喜,半点看不出上一次发生的不愉:“哥,我总算等到你,怎么半天找不到你人?”
容瑟眸光冷淡的掠过她,擦身过去。
容锦脸上笑容一僵,难堪地咬住下唇,不知想到什么,她袖中攥紧的手慢慢松开。
容锦转身追上容瑟,微嘟嘴唇,放柔嗓音,娇俏的轻声抱怨:“哥,你怎么又不理我?爹娘临终前交代你要好好照顾我的,你不能违背承诺。”
容瑟很重感情,对爹娘的嘱托谨记于心,从不曾忘记。
十几年来,容锦但凡提到爹娘,容瑟什么都会依她。
就像是季云宗月例发放的灵草灵丹灵石,明知对凡人的她而言无甚作用,顶多当个漂亮的摆设,她一提起爹娘的临终之言,容瑟便无从拒绝。
容锦心里抑制不住升起一股得意,眼角往容瑟的背影瞄去。
果不其然,容瑟的脚步停顿下来。
容瑟侧过头,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容锦:“容锦,你有当我是你的哥哥么?”
什…什么?
容锦呼吸一滞,缓慢抬起头,对上容瑟的眼睛。
眼神自始至终都很平静,里面看不到半点以往对她的疼宠溺爱。
容锦煞白着一张脸,楚楚可怜道:“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问?我当…当然当你是我的哥哥啊,今生唯一的哥哥。”
“是么。”容瑟的声音清冷,如清澈的溪水,听不出半分喜怒,完全看不出他相没相信。
容锦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保证,又听到容瑟轻轻开口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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