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他要带领新入门的弟子下山历练,狄不凡向他追问过试炼期限。不过,前世由于颜昭昭为了宣木的事在路上和他闹腾,延后了归宗时间,他没接到狄不凡的传音。
等他再度与狄不凡相见,已是其跟着一帮来清理门户的季云宗弟子,前来围杀他。
狄不凡英俊的眉眼盛满嫉恶如仇的火焰,目光触及他的脸,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迅速扭转开去,语气里满满的厌恶鄙夷。
“杀人如麻,罔顾人伦,容兄,你太让我失望了!”
脑海中翻腾的前世记忆又清晰了起来,仿佛是一团燃烧的火焰,肆意燃烧容瑟的一寸寸神经末梢。
容瑟握着传音石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断断续续地听着里头狄不凡喋喋不休的说话声,薄唇张了张,又缓缓闭合上。
直到传音石安静下来,容瑟没有发出一言。
咻——
突然,一道湛黄的传音符飞到容瑟眼前,上面的符文流光闪烁,颜离山的声音带着几分急迫响遍小院:“立刻到主殿来!”
容瑟蹙了下眉头,收起传音石,调转身返回主殿。
看热闹的弟子已经散去,殿中一片寂静,几位长老也被叫了回来,个个紧锁着眉头,神情和颜离山一样严肃。
容瑟压下心中的疑惑,正要开口询问,颜离山抢先一步说道:“铜元镇魔族出没,派去查探的弟子下落不明,至今没有消息,你立即带几名内门弟子去铜元镇看看是什么情况,不得有误!”
铜元镇不正是师妹温玉身受重伤,险些丧命的地方吗?
在季云宗,没几个人信服容瑟,温玉是宗门里唯一一个对他散发善意的人。
哪怕她的修为超过他,也没有看不起他,听到其他弟子在背后说他的风凉话,还会不客气的帮他回怼回去。
前世容瑟回到宗门时,温玉正好鲜血淋漓的被人抬回季云宗,养了三年的伤,依然没有痊愈,修为境界也跌落到了练气期。
以至于在三年后的宗门大比第一关的小云境秘境试炼之中,没有挡住他的一剑,丢失了性命。
容瑟脸色微变,面庞血色刹那褪尽,像一捧即将消融的白雪。
第6章 铜元镇
“——容瑟!!”
陡然拔高的威严声线抨击着耳膜,容瑟回过神来,就见颜离山阴沉着脸:“可听清本座说了什么?”
容瑟微抿了下唇,面色苍白如纸。
颜离山不悦地一甩长袖:“你若是不愿,大可直言,本座自会找其他人去!”
“弟子非是不愿。”按捺下心头翻涌的急躁,容瑟低垂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细腻的脖颈:“弟子领命。”
“等一等。”邵岩出言叫住他,慈祥面目上流露出几分担忧:“切记不可冒然行事,找到失踪的弟子便立刻传讯回宗门,自会有人去接应你们。”
这份担忧自然不是为了容瑟。
温玉是邵岩峰下的弟子,颇受他的喜爱,大概是受到温玉的影响,邵岩对他还算和善。
至少在明面上没怎么给他难堪过。
但是在前世,温玉死了之后,邵岩也恨上了他,冷眼旁观颜离山向他施行一系列酷刑,对他的解释无动于衷。
容瑟淡声应下,浓密的眼睫像两柄精致的小扇。
他匆匆离开主殿,取出几张传音符,传音给内门几个修为较为拔尖的弟子。
在练剑场的弟子收到传音,很快赶过来,表情不见有多少恭敬:“大师兄紧急召唤我们,又是有什么要事?”
末端两个字音调咬的有些重,扑面而来浓浓的不屑轻蔑之意。
容瑟也就剩一个虚有其名的大师兄的名头能压人了,也不知望宁仙尊是怎么想的,宗门里那么多天赋卓绝的弟子不收,非要收个入不得眼的。
容瑟简直就是仙尊高洁一生里唯一的污点!
这样的轻视,容瑟上一世见过太多,在他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掀起眼皮淡淡扫过说话的人,手持着寒云剑,一支白玉簪将发丝松松扎起,侧颜霜雪般清冷。
“宗主口令,你等随我一起去铜元镇。”
几人惊疑不定:“莫不是半月之前,发生动乱的铜元镇?”
几人近段时日一直留在宗门,铜元镇疑似魔族作祟,宗主派了人去查探之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听说去的弟子至今下落不明,温玉正好也在其中。
想到温玉,几人目光微妙地掠过容瑟,有意无意的停顿了一下。
宗门上下谁不知温玉和容瑟走得近?
但凡有人说容瑟一句不好,温玉都要和人斗起来,偏偏温玉天资悟性都是一等,很是得邵岩长老的青睐,很多人都敢怒不敢言。
容瑟无意多废口舌解释,指尖凝聚几丝灵力,分别注入到几个弟子的身份令牌里。
令牌周身亮起莹光,几人看着悬浮的铜元镇地标标识,面面相觑一眼。
容瑟头也不回:“去与不去,自行告知宗主。”
这是拿宗主来压他们?
借传宗主的口令为幌子,想吓唬谁呢!
几人眼里闪过一抹愠怒,但倒也不真敢闹到颜离山面前去,冷着脸跟上容瑟。
容瑟既然想要救人,便由他去救,他们倒想看看,凭那点微末的修为,容瑟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而他们大可等容瑟吃够了苦头,再出手收拾残局,彼时哪怕宗主怪罪下来,错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铜元镇在季云宗西面,地势极为偏僻,常年流寇劫匪横行,民不聊生。
容瑟一行人一路御剑飞行两炷香,才堪堪到距离铜元镇两三里外的荒地。
目之所及黄沙漫天,一片荒芜,一处破旧的木屋孤然而立。
屋前竖插着一根横木,一块破烂的帆布悬挂顶端,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字:茶。
帆布之下横放着两张木桌,一众人高马大的人正光着膀子围坐在桌边吃茶。
“他妈的,胆大包天!偷东西居然偷到老子的头上来了,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肩背上络着猛虎纹身的男人蒲扇似的大掌猛地重重拍打在桌面上,桌子吱呀两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放在桌上的茶碗也跟着抖了一抖。
他横行铜元镇几十年,何曾闹过这样的笑话?
男人越想越气,粗大的鼻孔愤怒地鼓张着,眼里尽是嗜血的光芒:“打!给老子打死他!尸体拖回去喂狗!”
同桌的人闻言,纷纷放下茶碗,拖过男人脚边的什么物什,丢垃圾似的丢到地上,毫不留情地狠狠踢了上去。
“啊呃——”
痛苦的闷哼泄露出来一声,很快又被拳拳到肉的声响遮盖住。
小小的茶棚里,浓重的血腥气逐渐蔓延开来,刺鼻得人心惊肉跳,头皮直发麻。
容瑟一行人这才发现,这些人拳打脚踢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草菅人命,成何体统!”一心性浮躁的弟子看不过眼,一跃从飞剑上下来,以灵力操纵着剑,要劈向茶棚。
同行的弟子见势不妙,紧跟着跳下飞剑,一左一右拉住他,干净的流云长袍迎风猎猎,与整个茶棚格格不入。
“不可随便对凡人使用灵力,关师弟别冲动!”这是仙门百家默守的规矩,任何修行者不可逾越。
正在添柴烧水的茶棚主人听到动静,连忙探出头来,瘦小的身材,皮肤黝黑干燥,豆大的眼睛在几人身上转一圈,慌里慌张地迎了上来。
“误会,都是误会!这些大老爷在闹着玩儿呢,几位仙长何必动怒,快进来歇歇脚,吃吃小人的拿手好茶。”
说着,他进木屋里搬出坐凳来,扯下肩头上发黄的布巾,熟练擦拭上面的尘灰,恭恭敬敬地放在关丁安等人的面前。
又反手取出几个茶碗倒茶,似全然没看到近在咫尺的暴行一般。
关丁安没消减的火气顷刻又沸腾上一个阶层,拂袖挥开递过来的茶水,难以置信地指向茶棚里:“你一双招子是瞎了吗?!”
这是在玩闹?这分明是在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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