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的众人翻了个白眼,目露鄙夷地睨着颜离山,脸上带着半点不遮掩的轻蔑与嘲弄, 甩手掷出一颗留影石至主殿的半空。
“季云宗连出三个魔的事, 可以先暂时放一放。颜宗主不妨先解释一下这段留影是怎么回事?”
颜离山惊愕地抬起头,看到留影中的画面,他的脸孔急剧地变得苍白。
邵岩完全惊呆住, 好像失音了一般,看完留影的一霎间, 猛地回头看向主殿书案上放着的陈旧卷宗。
—
从十剑城传出的传音很快传回各个仙门。
云渺宗。
夏侯理一向沉稳的脸上难得露出错愕的神色,一时有些怀疑是弟子传错了音。
不。
想到在季云宗的宗门大比上望宁的反常,以及前些时日在玄风仙门中望宁的一举一动…或许并非是空穴来风。
还有…颜离山故意放出幽冥。
夏侯理手臂搭着主座扶手,粗硬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扶手表面,眼中的光芒明灭不定。
季云宗霸占仙门魁首的位置几百年,也该是时候换个宗门坐坐了。
他拂袖要收起传音石,转念想到什么,召来守在门外的剑侍:“将传音石给识清送去。”
陈识清不是迷恋容瑟么?
正好让陈识清好生看个清楚,他究竟是在与什么人争!
玄风仙门。
门主听完弟子传回的传音,脸上的神色一会儿惊,一会儿喜,抚掌连道三个“好”。
天助玄风仙门!
他正愁怎么找到季云宗的弱处攻讦,没想到机会自动上门来了!
苍山门等仙门的反应,与玄风仙门一般无二,个个点兵点将,气势汹汹地前往季云宗逼要公道。
—
树林中迷雾重重,弧月的银辉铺照满地落叶,白雾如棉云丝丝缕缕地飘荡。
掩映在林里的山洞中,光线一下子暗下去,潮湿又逼仄,上方倒挂着长长短短的嶙峋怪石,宛如野兽口中的獠牙。
在獠牙的下方,水波般粼粼的结界笼罩山洞,而结界之内,正盘腿端坐着一个青年。
青年双眸紧敛着,纤长浓密的羽睫倾覆,在玉白的脸庞上投下两道弧影。
他容色秾艳昳丽,好似无暇的玉瓷,瀑布一般的乌发散落,逶迤在他的周身。
在他不远处的山洞口,高大挺拔的男人静静地站立着为青年护法,他浑身被鲜血浸透,发丝粘黏鲜血水,粘得一缕一缕的,精雕细琢的面庞几近惨白。
他却一无所觉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紧紧地盯着青年,一双眼睛幽深似红得发黑的潭。
容瑟调理渡劫导致紊乱的内息,一打坐就是好几日,等他的境界稳定下来,月色又黯淡了几分。
他卷翘长睫扇动着,缓缓睁开眼,第一时间捕捉到第二人的气息。
容瑟白皙的手腕一翻,一道银白的闪光滑过洞口,急掠到男人的面前。
灵力聚成的剑横在望宁的脖颈边,冰冷的刃锋划破他的皮肤,殷红的鲜血立刻滚了出来,流淌出一条可怖的红线。
望宁的脸上血色全无,冷汗打湿了额角,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心底百般滋味交织。
容瑟就这么想要杀死他吗?
望宁身形有些不稳,视线凝在青年的身上。
容瑟微微仰起脸与他对视,脖颈修长白暂,在昏昧的光线下泛着盈盈的光:“怎么,你又想要废我的修为?”
他如今的修为与望宁相差并不大,望宁的算盘注定会落空。
望宁眼中的情绪翻涌,剧烈如山崩海啸,心脏紧缩着,撕裂般的疼痛从心底开始弥漫,一直到他的四肢百脉。
他燥热的大掌,一把攥住容瑟的手腕,微微俯低下‖身贴近容瑟,深沉的吐息萦绕在容瑟的耳边,全然不顾架在颈上的剑刃,任由皮肤被割裂,汹涌出鲜血。
“我不会再伤害你。容瑟,我以灵起誓,我永远都不会再让你伤心。”
在他的面前,容瑟两次险些丧命,甚至第二次是他亲手所为…
望宁回想起来,心里都后怕不已。
容瑟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他怎么舍得再伤他?
他只要容瑟不要一次次的逃开他,不要厌恶他,不要憎恨他…他想容瑟再专注地看他一眼,再对他笑一笑。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缓,带着几分艰涩颤抖,周身浓郁的魔气溢出。
望宁怕是都没有察觉到,他握着容瑟手腕的大手有多紧,甚至还在无法遏制地微微颤栗。
容瑟垂在身侧的手攥了一下,对望宁的话不置可否。与其他修士不同,望宁是半仙之体,灵誓对他的约束有限。
容瑟握着灵剑的手往前逼近,正要用力割开望宁的脖颈,几朵亮白的光团蹿上幽黑的天幕,绽开绚丽夺目的光芒。
容瑟的手微微一顿,眸底划过一道晦涩的光,是季云宗的求救信号弹,召集在外历练的弟子回宗门。
不知想到什么,一两息间,容瑟又撤离开去,手中的灵剑化为白色的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他仰望着亮如白昼的天空,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季云宗乱了。
仙门百家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不少宗门都在觊觎仙门第一的位置,其中以云渺宗、玄风仙门尤甚。
如今望宁入魔,没有资格待在仙门百家,无人为季云宗镇守威慑。颜离山又私放幽冥,造成人间动乱,违背仙门宗旨。
连讨伐的借口都不必费尽心力去找,可谓是绝佳的扳倒季云宗的时机。
即便是这一次不能毁掉季云宗,恐怕也要扯掉季云宗一层皮,让其元气大伤。
不过。
容瑟眼睫微垂,白皙的肌肤在骤亮的光影下晶莹剔透。
不够。
还不够乱。
还差一点火候。
—
容瑟一直关注着季云宗的动向。
他随便找了处山洞暂留,望宁仍然出没在他的周围,不远不近地站在他的后面,默默守着他。
他在山洞中打坐修炼,望宁便直立在山洞外,健壮的身躯沉稳如山。
弑杀剑的剑气一直在望宁的身体内流窜反噬,他的伤口久久不见痊愈,身上总是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容瑟乐见其成,他放出在藏纳珠里的大头。
大头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软绵绵地叫唤着,亲热劲儿比以往又浓几分。
蜷在容瑟的肩头上,重量似乎比以往…重了一些?
容瑟伸出白玉似的手指,捏着大头后颈的软肉拎下来,抱在手中颠了颠。
…不是错觉。
大头真的变重了。
容瑟微阖上眼,剥离出一缕神识探进大头的脑中,发现它的体内竟然生出了颗妖丹!
是他的修为暴涨,连带着影响到大头?毕竟灵宠的强弱与契约的主人息息相关。
容瑟前世没养过灵宠,对于灵宠的相关信息知之甚少,他思索一番不得要领,便没有再深入想下去。
容瑟又等了两日。
季云宗放出的信号弹一次比一次密集,一次比一次焦急。
在不知多少次,季云宗一次放出七个信号弹:代表宗门深陷水深火热,所有弟子必须归宗。
容瑟走出山洞,他等的时机到了。
—
季云宗主殿。
季云宗的根基深厚,与仙门百家对抗虽落了下风,但是众仙门同样没讨到好,近乎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道以灵力扩散的低醇磁性嗓音打断主殿里的沉寂。
“季云宗好生热闹,各位怎么不通知本座,让魔域也来凑个热闹?”
颜离山抓着胸口衣襟,口吐着血沫,顺着望过去。
一身臧紫衣裳的男人闲庭信步般踏进主殿,身材高大,身形略有些偏瘦,一张脸艳丽过人,但又不显女气。
…总觉得有点眼熟。
“——!!”
颜离山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晴死死地盯着紫衣男人,眼里凶光毕露,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之色。
“宣、木!”颜离山一字一顿,陷害他女儿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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