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帘中随之映入一间破烂的木屋,木屋塌陷一半,在塌陷的下方,蜷缩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双手抱着肩,一头发丝凌乱脏污似枯草,发尾沾满泥垢,身上的衣裳破损,像是被暴力撕开成一条条的,几乎没什么蔽体作用。
空气中还飘着一股难言的腥涩,屋中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容瑟在院中淡淡扫了眼,便立即转开目光,背过身要出去。
刚踏出一两步,屋内里的人听到动静,缩成一团的身体艰难的动了动,发丛后被鲜血黏住的眼皮费力的微微张开,模模糊糊地望向屋外。
“是…是谁?”
“救…救救我…救救我…”
人影四肢着地,窸窸窣窣地往前爬着,凝着血污的嘴唇颤抖着,无意识地呢喃着:“救我…”
容瑟身形微微一顿,又听到人影低低地说道:“我…是季、季云宗…宗主之女…你们不能…救我…”
容瑟缓缓地转回身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向他爬来的人影,仔细辨别片刻,总算在丢在地上的破烂衣角上找到属于季云宗内门弟子的标识。
——从季云宗驱逐出来,颜昭昭竟然沦落到了魔域。
“颜昭昭。”容瑟的声音清冽而空灵,渗着冷漠的距离感。
乍然听到熟悉的名字,地上爬行的人影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抵在地上的下颌歪斜,用力地抬起一点眼皮。
她目光呆滞,没有焦虑,昔日灵动清亮的眸子里空洞洞的,不见神采,宛如干枯的枯井般毫无生气。
贴身的衣裙破碎不堪,露在外的皮肤上伤痕无数,伤口不断沁着鲜血,仿佛一个被人遗弃的泥偶娃娃。
容瑟一双眼清明平静,没有丝毫情绪的又唤了一遍。
“——!!”
颜昭昭顿时如遭雷击,惊愕地抬起头来,发丛下的眼睛猛地睁大,粘在眼皮上的血污扯掉一块眼睑皮肤,黑红的血液顺着眼睛往下流。
她却顾不上疼痛惊呼,嗫嘴着上下嘴唇,声音干涸而嘶哑:“大…大师兄?”
容瑟怎么会在魔域?
她不是在做梦吧?
容瑟静静地站在屋外,一张脸清丽而又透彻,干净得没有半点烟火气。
颜昭昭连续眨了眨眼,见容瑟的身影并没有消失,终于确定不是做梦。
她激动得直发抖,好不容易才将到嘴边的惊呼压下来。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是鼓起了什么勇气一般,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眼角微微氤出一点红色,颤颤巍巍道:“真…真的是你…”
颜昭昭怔怔地愣着,眼泪夺眶而出,像是绷断了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要将几个月以来堆积的委屈不甘全部发泄出来。
“你为什么不救我…你怎么不来找我…我错了…真的错了…你怎么能不救我…”
她颤抖着声音,说话颠三倒四的,哭得狼狈不堪,泪水止都止不住。
容瑟细密纤长的羽睫低垂,心里没有半点波澜,颜昭昭的遭遇才到哪儿,比起他前世逃亡的数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这才是颜昭昭本该承受的下场——没有他这个冤大头当挡箭牌,在上一世就该属于她的结局——虽然他并不认同魔族的所作所为。
“你的选择,与我何干。”容瑟的声线如流泉,语速不急不缓。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是响亮的一记耳光扇在颜昭昭的脸上,她难以置信的望向他。
“为什么没关系?!”
颜昭昭大声咆哮声嘶力竭地尖叫着:“都是你!!都怪你!!…你怎么不坚持杜绝宣木靠近我…你是不是早知道他心怀不轨,故意陷害我?!”
如果容瑟坚持阻拦她与宣木亲近,她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境地。
从季云宗驱逐出来,她一路上都遭到仙门百家的追杀,东躲西藏,朝不保夕,神经时时刻刻紧绷着,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生怕一闭上眼,再也没有机会睁开。
她走投无路,不得不厚着脸皮来魔域投奔宣木,却没想到…
颜昭昭发丝散乱,蓬头垢面,她情绪激动,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而下,目光却冷厉如刀,口中连珠带炮的怒吼一句接一句。
“我是左使夫人!魔域的贱奴,居然敢欺辱我…把我丢到破院子里,不分白天黑夜,一个接一个冲进院中…宣木不管我,呵,他不见我,嫌我脏…他负我!!”
颜昭昭往日里娇俏的容颜上,被血痕沾满,神情如癫如狂。
容瑟没有兴趣听她的抱怨,直到此刻,颜昭昭都不是真心悔过。
她所谓的知错,是无法忍受一朝从修士跌落成凡人的巨大落差;是不能如以前一样高高在上,任性妄为;是应该对她柔情蜜意、百依百顺的宣木,却对她全是利用,弃她如敝履,让她自尊扫地。
容瑟太了解颜昭昭,但凡宣木对她有一丝感情,她在魔域的情遇不这么糟糕,她一定不会后悔她的所作所为。
容瑟转过身,墨发如水波晃动,毫不犹豫地离去。
颜昭昭一愣,愤怒燃烧尽失的理智回笼了一些,陡然从疯狂中清醒,跌跌撞撞的上前要去抓容瑟的衣摆。
“不可以!你不能走!…你不能不管我!是你欠我的!是你陷害我的!你必须救我!”
赤着的足还未迈出去,又被踝上的铁链拉了回去,跌倒在地上,颜昭昭抓了个空。
她惶然地看着空空的掌心,心中充满绝望,失了智一般紧盯着青年决绝的背影,表情又疯又狠。
“你是不是也嫌弃我?!”颜昭昭咧着嘴笑,语无伦次:“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早该死的!…在十七年前,你应该和甘北边境的贱民一起死!…哈哈哈,一起死!”
容瑟指尖微颤,背影骤然停下。
周遭昏昧的光线缠绕上他洁白的衣摆,他全身上下晕开层淡薄的光晕,身姿愈发昳丽不似凡人。
与颜昭昭形成鲜明的对比。
颜昭昭心底一直翻腾的恨意,像是找到突破的口子,奔涌着从她的口头宣泄而出:“容瑟!!你怎么不去死啊!!你该死!!”
都怪容瑟!
都是容瑟的错!!
“你以为当年幽冥是怎么逃出季云宗的?哈哈哈,是…呃!”颜昭昭后面的话还未说出口,迎面一股强大的灵力击打在她身上。
她犹如断线的风筝,重重掀飞到墙上,将摇摇欲坠的墙壁砸出个大洞,又被脚上的铁链拉扯回来。
“咳——”
颜昭昭大吐一口鲜血,奄奄一息趴在地上,模糊的视野中,阴沉着脸的男人缓缓走近,停在屋外的青年身侧,黑沉沉的瞳底杀意翻腾。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摸一样的话原原本本奉还,宣木看她的眼神仿若在看一件死物:“再玷污他一句,本座不介意拔了你的舌。”
颜昭昭骇然地张着嘴,她想大喊,挤出喉咙的却是破碎的气声。
—
四下寂静。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破败的院中出来。
容瑟乌发如瀑布流泻垂落,侧脸在暗光里半明半暗,显得有些冷,看不太清神情。
宣木眼眸微眯,眼中带着探究:“你…”
容瑟突然停下脚步,单手撑着廊柱,微弓着身,从空无一物的腹内,呕出一点酸水。
他扑簌着鸦羽似的睫毛,唇色一片惨白,上面的齿痕已经快消退干净,整个人像是欲碎不碎的白瓷。
宣木呼吸一滞,到嘴边的话骤然吐不出,下意识伸手去扶他的肩膀。
容瑟偏开头,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一双眼睛犹如深潭,看得人心里似撒了片凉冰。
宣木动了动手指,感觉着手背传来的刺‖激灼痛,眼神逐渐冷了下去。
“大师兄,过河拆桥,不太好吧?”
他冰冷的话语响起,如毒蛇般渗人:“本座好心让你见故人,你不感激倒罢,怎么能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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