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阁在三界不是一向中立么?颜离山问道:“发生何事,大长老如此大动肝火?”
温玉机灵,会讨长辈喜欢,自从收温玉为徒,他很少见邵岩这般动怒。
“万宝阁欺我季云宗无人,在拍卖会上千般万般为难玉儿!”邵岩冷着脸,语气暴烈得掉冰渣,余光瞥到时云怀里的容瑟,到嘴边的话锋一转:“宗主,你可有丝绕的解药?”
颜离山这才注意到邵岩后面的三人。温玉眉目流露担忧之色,全身无任何伤,气息亦是平稳。
反倒是容瑟,昏昏沉沉闭着眼靠在时云怀里,白衣凌乱,手臂处有道长长的伤口,艳红鲜血浸透衣衫,像是雪地里开出的片片红梅。
看起来明显不对劲。
颜离山目光在时云身上停顿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幽沉的光芒,不甚在意的开口:“丝绕没有解药,也不需要解药,十二个时辰过后药效自动消解,恢复如常。”
温玉悬吊一路的心终于落地,松出一口气。
她从空间里取出几瓶伤药,塞在时云手心里:“带师兄回去休息吧,麻烦你帮师兄处理下伤口,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时云垂下眼睛看着容瑟,粗噶的嗓音透着坚定:“好。”
时云身形挺拔,步伐稳健地抱着容瑟离去,时不时低头察看青年的脸色,仿若怀里是什么绝世的珍宝。
“时云这小子在铜元镇就粘容瑟,现在看来又粘了几分。宗主安排他到容瑟名下,倒也算成全了一件好事。”邵岩抚着花白的胡子感慨,眉间怒气消散两分。
颜离山负手而立,望着时云背影的神情复杂难辨:“本座向来不管各峰收徒之事。”
邵岩一愣,问道:“那是谁划归时云到容瑟名下的?”
宗令不是颜离山下的吗?
颜离山沉默片刻,嘴巴动了动,吐出个出乎邵岩意料的名字:“仙尊。”
温玉惊诧地瞪大眼睛:“是仙尊?”
邵岩皱起眉头,大惑不解:“仙尊不是向来不理宗门事务的吗?”
望宁一心向道,什么时候他收个不入流的打杂弟子,仙尊都要插手了?
时云区区一个凡人,哪里能入得了仙尊的法眼?
“仙尊的心思哪是你我能揣测的。”颜离山转身要返回主殿去。
温玉想到什么,捂唇失声惊呼一声:“师兄的东西忘记给他了!”
邵岩收回思绪,问道:“什么东西?”
温玉取出空间里的两个檀木盒打开,一个是沾血的天玄石,另一个是——
“紫霄莲?!”邵岩惊愕。
紫霄莲三界难寻,季云宗的藏宝阁珍宝万千,都没有紫霄莲,容瑟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
颜离山面孔上覆上一层晦涩,盯着紫霄莲的眸色明暗不定:“紫霄莲从何而来?”
温玉摇摇头,如实相告:“不知。师兄被万宝阁阁主带走,回来之时身上就带着它,具体怎么得来的,师兄没有说。”
颜离山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语气严肃,一脸的大公无私:“万宝阁利益至上,不可能做亏本买卖。让如此珍贵的紫霄莲这般轻易落入你们手中,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在弄清楚一切来龙去脉之前,紫霄莲交由宗门暂时代为保管。”
温玉咬咬唇,满脸为难。紫霄莲非是她之物,擅自交给宗门,容瑟醒来她要怎么交代?
邵岩微眯起眼,眼底划过一抹犀利,颜离山是他看着长大的,打的什么算盘,他能不清楚?
说的好听是暂时代为保管,实则是交出去后便别想要回去,宗门吞下紫霄莲,完全不留给容瑟。
邵岩护短,没有容瑟,天玄石温玉不一定能拿到手,容瑟救温玉两次,他自然而然对容瑟生出几分爱屋及乌的怜爱之情。
“容瑟既然将两个檀木盒都给玉儿,天玄石和紫霄莲自然都是给玉儿的。有我在一旁保驾护航,还能让玉儿出事不成?”邵岩笑得和蔼,双眼直直和颜离山对视。
颜离山眸底情绪变换,半晌,面不改色颔首:“大长老的实力自是让人放心,既如此,玉儿可要好生使用紫霄莲啊。”
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温玉气息一乱,结结巴巴道:“会、会的,请宗主放心。”
颜离山冷哼一声,甩袖回主殿,眼角不经意瞥到怯懦地站在殿外偏角的纤弱身影,身形顿了一顿。
随行的长老注意到他的异样,顺着看过去,了然一笑:“容锦又在等她的哥哥,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性子和顺,比容瑟讨喜多了。可惜没有灵根。”
不然,他破格收下容锦为徒,未尝不可。
长老惋惜的叹息,没注意到颜离山看向容锦的晦涩难懂的眼神。
与看容瑟时别无二致。
—
时云在季云宗这段时日里日日两头奔波,对去青竹小院的路线了如指掌。
他抱着容瑟,轻车熟路地走向小院,刚走到院外,步履骤然停下。
低着的头亦猛地抬起来,黑漆漆的无波动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屋檐下的男人。
浑身上下肌肉紧绷鼓胀,如同蓄势待发的凶猛野兽,似随时准备扑上去,将男人撕咬成碎片!
望宁平静压下眼,深邃冷漠的瞳眸被屋檐明暗的光影分割,在如雕刻般分明的脸孔上形成一片晦暗的阴影。
周身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上位者威仪,有如密密麻麻罩下来的天网,压得人喘不过气。
时云盯着望宁的双目开始发虚,额头冒出淋漓汗水,双腿颤巍巍地下弯,一点点跪到地上。
碰——!
膝盖重重砸在地面,小径上的碎石子深深硌在骨节之上,尖锐绵延的疼痛瞬间流窜全身。
时云英挺的面容微微扭曲,右眼下脸廓处的伤疤青筋跳动两下,似丑陋蜈蚣蜿蜒爬行,悚目骇人。
他挺阔的肩膀承受不住的弯下,手里的伤药瓶子脱手,咕噜噜滚落一地。
怀里的青年跟着晃动一下,青丝黑缎似的铺散而下,发尾逶迤在地面,殷红的唇瓣微启,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虚弱闷哼。
无意识扬起修长脖颈,白皙沁凉的手指不安地攀住身侧肌肉坚硬的臂膀。
“……!……”
时云壮实身躯顿时僵硬如铁块,呼吸变得粗沉。
望宁居高临下看着时云怀里的青年,对方姝丽的脸庞一片惨白,唇上破开的伤口像涂抹出的胭脂似的,衬得唇肉绯红如血。
似在沉沉昏昏之中,感受到了威胁,青年紧闭眼皮下的眼珠费力的转动两下。
紧实平坦的腰腹绷直,腰肢随着呼吸微颤几下,难耐地扭动着想要逃离威压的挟持范围。
五指不自觉的微张,玉白手腕软塌,又脱力颓然垂下。
望宁一截养尊处优的手腕从流云长袖中露出,指节分明长指慢放似的微抬。
前一刻压得人直不起身的威压,一瞬间消失殆尽。
时云黑色的眼球瞪大着,大喘着粗气,他仰起脖子,瞪着高高在上的男人。
双臂牢牢护住怀里的青年,跌跌撞撞站起来,往小院走去。
走到屋檐下第一节台阶,望宁沉冷嗓音在头顶响起,不带一丝情绪起伏:“他醒来后,让他来庭霜院找本尊。”
时云步子停顿一下,抱着容瑟进入房间。
房间简陋,一眼望到头,青竹重影攀岩上窗柩,张牙舞爪地摇晃。
时云轻轻放容瑟到木板上,又转出去捡起地上的药瓶,扯着袖子擦干尘灰,认真地看瓶身上贴的药名标签。
签纸两指宽大,字体细长,时云辨认半晌没认出是什么字——他不识字。
他挑挑拣拣,选出一瓶与前几日容瑟给他的药瓶上字差不多的,走到木床前。
没有望宁的威压侵扰胁迫,容瑟蹙起的眉尖舒展开来,安安静静地躺着。
修长的身形被包裹在流云纹白衣里,领口微敞,露出微微起伏的瓷白胸膛。
时云握着药瓶的大掌紧了紧,强壮的躯体在床边慢慢半跪下来,一点点撩开宽长的袖子,在手臂划伤的伤口上撒上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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