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容锦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卡壳。
宗门里都在传容瑟得到上云秘境的传承,她特意在容瑟回程的路上蹲守,想要一些品阶高的灵草灵宝。
但在容瑟问过上一个问题,她哪里能说得出口,好像她找容瑟都是别有用心一般,而对容瑟却无丁点感情。
容锦一张脸差点扭曲,扯着嘴角,勉强地笑了笑:“我…想看看哥的伤痊愈没有。”
容瑟没拆穿她,缓步离去。
走出两三步,他略一停顿,头也不回道:“以后我不会再提送你回人间,你想留在季云宗,便留下,我不会阻拦。”
前世容锦不惜拼尽手段留在季云宗,当他的一番心意是绊脚石。
今生他成全她。
—
容瑟回到庭霜院,几样吃食已端端正正放在桌上。
深记早膳的教训,他雨露均沾,一样吃食都吃上几口。
吃到一半,掌管内门事务掌事传音过来,请他去内务堂过目月例发放的数目是否有误。
前世,月例发放一向是他的职责,重生归来没多久,他便将身上的所有事务都推了出去。
容瑟算了算,离上次月例的发放已过去有一月,是该到发本月月例的时候。
“月例之事,不归我管,你看着办,不用过问我。”容瑟音色如空谷幽涧,有条不紊地继续用膳。
内务掌事没料到容瑟的回答,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容瑟十二岁接手宗门事务,管理七八年,说不管就不管?
掌事沉默足足有半刻钟,才再度开口:“你的月例是直接送过来,还是…?”
容瑟淡声道:“送过来。”
掌事应是,道:“没问题。如往常一般,分为三份,颜师妹与容小姐各分其一…”
“不分。”容瑟打断掌事的话。
掌事又一次愣住,险些以为是听差了耳。
月例分三份是容瑟提出来的,十几年来雷打不动,一次不落。
内务堂所有人皆知,几乎成为默认的规则。
怎么好端端的,容瑟又改变主意不三分了?
掌事磕磕绊绊道:“那颜师妹与容小姐知道吗?”
“我的月例怎么分配,为什么要过问旁人的意见。”容瑟声质清冽,深黑的眸子像是一滩深不可测的寒潭。
掌事顷刻哽住,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亲疏有别,颜昭昭是同门,倒也罢了,容锦毕竟是亲妹妹,怎么也…?
掌事确认道:“容小姐的一份同样?”
望宁眼帘微低,想到以往承容瑟之手送上来的一些小物什,冷漠双目紧攫住青年,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青年眉目冷淡,发丝滑落额前,淡色嘴唇沾着点清汤的水光。
“她同理。”青年道。
第45章 讨公道
容瑟心意已决, 掌事心知说什么都没用,默默退下。
望宁修长有力的长指轻轻叩击书案,平淡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为什么要分月例?”
月例是宗门给的补给,容瑟作为首席弟子, 月例是全宗门最好的, 上品阶的灵丹灵草灵石, 对修行有大用, 容瑟居然主动分出去?
传音石的光芒暗淡下去, 容瑟捏着瓷勺的指节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私事不便告知。”容瑟收传音石进空间里,进食的欲‖望骤减。
他强忍着囫囵吃了几口,放下玉箸,从容退下去。
望着青年离去的背影,望宁黑沉的眸子闪过细微的波澜, 轻扣书案的长指一顿。
下一刻,一面浮镜出现在他面前,清晰投映出对面的内务堂。
掌事立在案前, 拨着玉石做成的珠算,正一一核对月例账目。
拜师大会新入门一批内门弟子,月例数目随之增加,容不得半点差错。
眼角无意瞥到堂中突然出现在浮镜, 吓了一大跳。
“仙、仙尊。”掌事哆哆嗦嗦道, 手中记录账目的竹简失力掉落。
他手忙脚乱捡起竹简,诚惶诚恐的躬身对镜中的望宁行礼:“不、不知仙尊显身内务堂,有何吩咐?”
望宁一向不管宗门事务, 便是有事,亦是直接交代宗主或几位长老, 区区内务堂,有什么事值得仙尊多看一眼?
掌事额头沁出汗水,绞尽脑汁想着望宁来内务堂的目的。
“容瑟的月例是什么。”他听到高高在上的男人不急不缓开口,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色彩:“给本尊看看。”
掌事脸上流露出几分错愕,好端端的,怎么问起师兄的月例?
十几年时间里,仙尊难不成不知道?宗门流传的仙尊对容瑟漠不关心,看来是真的。
掌事心头思绪百转,面上不露分毫,恭恭敬敬铺开记录着容瑟月例数额的竹简。
竹简上整整齐齐的数字加人名,望宁一眼便看见排在第一个的容瑟。
灵草灵石灵丹样样都有,数目乍一看还算可观,然而品阶大多很低,品质最高的不过是中上,一样上等的物品都没有。
发放的空间法器同样,是宗门最差的一档,连品阶都没有,除了装一些小物件,几乎没什么用。
望宁目光略微往下,淡淡地扫了容瑟名字下方的几串数字一眼,相较而言,其他人在数量、品阶都在容瑟领的月例品质之上。
连上一月新入门的弟子,月例都比容瑟的好。
容瑟单薄的月例放在一众内门弟子中,显得很是伶仃可怜,比外门弟子好上不了多少。
…这是堂堂季云宗首席弟子该有的待遇?!
内务堂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可怕的沉默从浮镜里蔓延出来。
浑厚的上位者气势陡然爆发,极具压迫力的强大威压铺天盖地的渗透至内务堂各个角落。
内务堂中忙碌的几个人顷刻犹如泰山压顶,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要碎裂一般,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脊背弯折,双腿狠狠砸跪在地上,识海里一阵动荡。
仙…仙尊动怒了!
掌事面色刷地变得毫无血色的惨白,身体像被闪电劈中一样,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失去语言能力。
他极力遏制着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双臂控制不住地在微微颤抖着,一双腿抖动得难以站立,不消片刻,整个人瘫软下去,狼狈的跪趴在地上。
掌事嘴里止不住求饶叩问:“内务堂一向按宗门规矩办事,从不出错。内务堂何错之有,望仙尊告知!”
“何错之有?”望宁周身的气压愈低,侧脸在灵力的光芒显得有些冷,眼皮微垂着。
黑色的瞳孔如同一汪幽静的深潭,冷得可怕,眸子里散发出冰冷的寒意,仿佛能透视人的灵魂:“内务堂可还记得容瑟是什么身份?”
当然记得。
仙尊的首徒。
季云宗的首席大弟子。
但是,这与仙尊迁怒内务堂有什么关系?
掌事的心中蓦然一紧,一颗心狂跳起来,无数念头在脑子中乱撞,不禁方寸大乱。
难不成是…?
他一双眼睛直瞪瞪地大睁,视线落在书案上铺开的竹简上,惶恐不安的脸庞上表情逐渐僵硬。
“内务堂冤枉啊!”掌事慢慢仰起头颅,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前两年师兄的月例确实是按宗门规定来的,第三年宗主下令重新定下新的月例份额…内务堂按照这个份额发放月例十二年,绝对没有错!”
前两年容瑟八岁,正是他的修为停滞不前的初两年,颜离山看出端倪,果断剥夺他的修炼资源。
望宁眸光冷淡地掠过掌事,一双望一眼仿佛就要结冰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容瑟知道吗?”
“自是知道的。”掌事不敢隐瞒:“第三年首月师兄收到月例,就察觉到了不对。”
望宁脸部轮廓半明半暗,看不太清神情:“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掌事仔细回忆一番:“师兄什么都没有说,像往常一样收下了月例。”
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原因,离开的时候脊背挺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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